第3章 七星借命逆乾坤

林青梧踱步至青铜棺椁前,月白长衫的下摆轻轻拂过那斑驳的饕餮纹,衣料与铜绿相互摩擦,发出一阵沙哑且细微的簌簌声响,仿若岁月在低声呢喃,诉说着这棺椁所承载的古老秘密。那些镶嵌在兽面之上的琉璃目珠,在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下,泛起一层阴翳的幽光,恰似无数双被岁月无情剜去眼睑的瞳孔,空洞而又森然地凝视着周遭的一切。他伸出修长的食指,缓缓抚过棺盖边缘已然龟裂的镇魂咒,指腹轻轻沾起暗红色的碎屑。就在这时,岩洞深处骤然卷来一阵裹挟着腐殖气息的阴风,那风带着潮湿与腐朽的味道,将碎屑里隐匿的尸油腥气直直灌入鼻腔,令人几欲作呕。“至少埋了三甲子。”他的喉间轻轻滚出这一句低语,声音低沉而又沙哑,仿若从岁月的深处传来,竟好似惊醒了石壁上沉睡许久的苔藓,苍绿的孢子纷纷簌簌飘落,轻柔地落在我们的肩头,仿佛是古老的自然之力在回应他的话语。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仿若一把锐利的利刃,穿透了三重地砖,悠悠然传至此处。就在这一瞬间,我双手捧着的鎏金蟠螭纹长明灯骤然明灭不定,光线忽闪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灯油之中,沉浮着的鲛人脂块正在缓缓融化,祖父临终前摩挲出的那层温润包浆,在青焰的舔舐下,一点点剥落。升腾而起的黑烟里,不仅纠缠着海藻的咸腥,更混杂着腐肉的酸臭,那股味道刺鼻而又浓烈,将整个空间都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中。林青梧那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如铁钳一般紧紧钳住我的手腕,他右手小指上的蛇形银戒,逆鳞划过我跳动的桡动脉,寒铁沁出的霜气在我的皮肤上迅速凝成细小的水珠,仿若一层薄薄的寒霜,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滴血!”他猛地开口,眼尾染上了烛芯爆开的点点星火,骤缩的瞳孔在琉璃色的虹膜上撕开两道狭长的竖缝,那模样,恍若月夜下蓄势待发的蝮蛇,散发着危险而又神秘的气息。

第七滴血珠坠入灯油的刹那,仿佛触发了某种神秘的机关。青白色的火舌猛然一蹿而起,舔舐上密室的穹顶,将整个密室照得通亮,光影摇曳,更添几分诡异。林青梧迅速甩出墨斗线,那墨斗线在空中绷得笔直,发出蜂鸣般的颤音,尖锐而又清晰。当它缠住横梁的瞬间,震落了簌簌而下的百年积灰,灰尘弥漫,仿若一场灰色的雪,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他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腾空而起,袍角在这过程中扫过棺椁上张口欲噬的饕餮纹,奇异的是,那些青铜獠牙竟缓缓渗出暗红的锈水,好似被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力量,正流淌出古老而又邪恶的血液。当他在半空之中,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血雾在阴风中迅速绽成七朵曼珠沙华,那花瓣如血般艳丽,形状诡异,精准无比地飘向北斗七星的方位。此刻,我才终于看清穹顶凹陷处嵌着的玉蝉正在疯狂震颤,三枚已然化作鸡骨白的玉蝉,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血丝,凑近看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玉石深处疯狂蠕动,让人头皮发麻。

“丙寅位埋犀角,壬辰位镇桃木。”林青梧急促地开口,同时抛来一只犀角杯。那杯沿还残留着他体温焐出的丝丝暖意,可杯身阴刻的南洋咒文,在这幽微的青光之中,却如同活物一般游动,仿佛在诉说着南洋古老的神秘传说。我伸手稳稳接住杯盏的刹那,地底骤然传来一阵指甲刮擦青石的尖锐声响,那声音划破寂静,令人毛骨悚然。紧接着,十八枚五帝钱在地缝间剧烈跳动起来,铜绿剥落的孔方之中,缓缓渗出粘稠的黑水,那黑水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仿佛是从地狱深处涌出的邪恶之水。我跪在东南巽位,手持铁锹奋力掘土,突然,铁锹撞上硬物,一股强大的反震力瞬间传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我好奇又紧张地扒开泥土,半截森白的指骨从赭色泥土中狰然探出,令人胆寒的是,中指套着的鸡血藤镯表面,竟烙着一道与我腕间旧物同样三寸长的刀痕,这诡异的巧合,让我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将我拉向更深的谜团之中。

林青梧此刻倒悬在绷如弓弦的墨斗线上,姿势惊险而又诡异。他手持青铜匕首,用力刮擦着棺盖,那声响像是夜枭在啃噬骨殖,尖锐而又阴森。他的右臂之上,蔓延的青黑纹路已攀至肘部,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凸起如交错的蜈蚣足,仿佛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肆虐。当匕首尖完成第七颗星宿的最后一划时,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铜锈突然在绿焰之中熔化成滚烫的泪滴,一颗接着一颗,不断坠落。而在焰心之处,竟缓缓扭曲出一个身着绛色旗袍的虚影,那虚影身姿婀娜,面容模糊,可那对晃动的翡翠耳坠,却折射出万千星芒,夺目而又诡异。我定睛一看,那耳坠上的裂纹走向,竟与我檀木匣里母亲遗物分毫不差,就连缺了半边的蜻蜓点翠,都如出一辙,这惊人的相似,让我呆立当场,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与恐惧,仿佛这一切都与我那神秘的过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