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死寂的深夜里,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像是一条条冰冷的小蛇,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床头悬挂的青铜铃铛,还在嗡嗡震颤,细碎的铃声在这寂静得近乎窒息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将这夜的平静彻底击碎。
凌晨三点的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影子,那影子在幽暗中扭曲、晃动,仿佛无数只鬼手在黑暗中张牙舞爪,似乎随时都会将我拖入无尽的深渊。我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颈间,那块陪伴了我三十年的和田玉平安扣,此刻冷得像一块冰,寒意直直地透入骨髓。这平安扣是祖父临终前,用他那枯槁如柴的手指,颤颤巍巍地系在我脖子上的。还记得那时,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最后一丝清明,沙哑着嗓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这玉能镇住我命里的七杀格。可如今,玉坠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齑粉。那些裂纹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青光,透着说不出的不祥。
我赤脚踩上地板,脚底瞬间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紧接着,一股浓烈的腥甜气味钻进鼻腔。我低头一看,只见玄关处的血砂阵不知何时漫溢开来,朱砂混着黑狗血,在地面蜿蜒出诡异的纹路。那纹路扭曲盘旋,像极了那天林青梧用罗盘测出的“白虎衔尸”局。半年前,这栋百年祖宅就开始频频现出凶兆,那个总是穿着月白长衫的风水师,一脸凝重地警告过我:“七赤破军星入中宫,明年惊蛰前若不改局,轻则家破,重则……”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的乌鸦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啼叫,那叫声划破夜空,惊得我浑身一颤,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我的心脏。
我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掌心的冷汗已经将手机沁湿。通讯录里“林青梧”三个字,在黑暗中幽幽发亮,仿佛是此刻唯一的希望。我颤抖着手指拨通了电话,拨号音响到第三声时,那边传来了林青梧清冷的声线,尽管他极力克制,但我还是听出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玄关血砂漫过第几块砖了?”“第三块阴阳鱼的位置。”我死死地盯着地上那片猩红,那里本该嵌着祖父从五台山请回来的开光八卦镜,此刻镜面却蒙着一层青灰色的雾气,隐约可见镜中倒映着一张扭曲的面孔,那面孔五官扭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说不出的恐怖。“平安扣裂了七道纹。”我声音颤抖地补充道。
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是铜钱相撞的脆响,林青梧似乎在进行某种占卜。片刻后,他急促地说道:“寅时三刻带着三盏长明灯到后院古井,记住,灯芯要用你中指的血浸过。”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声音里透着罕见的焦虑,“你祖父当年在井里镇的东西,怕是压不住了。”
就在这时,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那声音沉闷而厚重,像是有人把装满典籍的樟木箱推倒在地。我握紧手机,缓缓转向楼梯,月光恰好在此刻被乌云吞没,整座宅子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黑暗中,二楼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吱呀——吱呀——这声音平日里听惯了,只觉得是老宅的寻常动静,可此刻在这死寂的夜里,却让人后颈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每一道目光都带着寒意。
“别上楼。”林青梧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去厨房取海盐围着主卧床铺洒三圈,现在就……”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供在神龛里的鎏金观音像哐当一声倒地,檀香炉里的香灰腾起三尺高,在空中形成一团诡异的灰雾,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肆意搅动。我踉跄着扶住八仙桌,眼睁睁看着墙上那幅传承六代的《万里江山图》渗出暗红液体,墨色山水在血渍中扭曲成狰狞鬼面,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挣脱而出,将我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