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所有的形容对山羊头来说都是毫不客气的亵渎,作为人类想着去评价自然的生物,神的祭品那不是自讨苦吃,骄傲自满吗?
而当我没反应过来时,店员已经把山羊骨放在我的怀中,一种特殊的意志覆在我身上,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操控我的身体接过它。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双手为何接过它?是为了迎接之后发生的故事吗?
店员变魔术似的拿出张木作的椅子,没有靠背的椅子使我下意识挺直腰板,甚至当我坐下后难免产生种心满意足的情绪,为即将迎接的震撼人心、征服听众的故事而喜悦,如愿以偿。
店员以独特的腔调讲着这个故事,那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机械不带起伏,又具备吸引人的魔力,低沉的、沙哑的、划破了夜的寂静,唯有循着它的声音寻找方向,听众被死死的拉扯到那段含糊而力离奇的故事中。
而不知为何,声音刚出来我就紧紧闭上了眼睛,连我自己也不明白,当就在第一段话说出之时,我找到了闭眼的原因,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思考行为,为的是能把文字转化为真实的画面,从而去获得更多的故事体验,那是联想、幻想,是一切思维活动的投射。
“我似乎没有说过,这是人的骨头,困惑吧,然后被这个绝对栩栩如生的眼神所征服,怀着深深的敬畏之情听取这个故事。这位人是当地有名的雕塑家,而他的有名是自封的。他,倔强固执,不听人劝,从不刻画人的骨头,用他的话说这就是对艺术的亵渎,人类没有资格获得艺术,我这样肮脏的灵魂雕塑动物时才能被洗净。艺术!哦,这是当然的啊,那些感情炽烈的人总是把艺术看得太重,以至于把自己的生命置于艺术之下,自然也是没问题的,毕竟人类也是艺术!”
“雕塑家为了准备接下来的艺术展,获得钱财,多么可悲!只为从工作中获得热情的雕塑家已经快吃不起饭了,哪怕他燃烧自己的灵魂也无法为自己的肠胃取暖。或许这便是艺术家的坏毛病,他固执的拒绝掉所有朋友的救济,他的拒绝比孩童的无理取闹更加失礼,久而久之朋友离他而去,父母离他而去,除了他从小养的那只羊。”
“说到这只羊,它是雕塑家十岁时父母给他买的生礼礼物,太不可思议了,过了三十年年山羊仍然活着,不愧是恶魔的祭品和代表物,山羊!山羊陪伴雕塑家超过它寿命的时间,雕塑家决定把这份时间以艺术的形式保存下来,他本是个心思灵敏的家伙,也许这样的人该活在理想的国度中安心的做着自己的艺术。”
“雕塑家用草当作吸引山羊的工具,或许是对雕塑家的认识,三十年的生活让山羊开启了神智得到了解人心的地步,它和顺的、安静的站在房间中足足超过半个月。这实在是太疯狂了,雕塑家的灵魂以陷入了癫狂,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山羊身上挪开过,就为了观摩更多的、真实的细节。”
“提到房间不得不说,雕塑家雕刻的屋子是没有窗户的,天花板上装着个巨大的灯泡,外界的人只能通过电费推测雕塑家的生活。屋子里有一张毯子,门口的下段切割开了个小口,送饭的人把菜肴放到小口里,又在下一顿的时间里收回干净的盘子,食物果然是判断人是否活着的方法。但雕塑家竟然忘记给山羊准备食物!不过,或许是他对艺术的追捧感动了神明,好几个星期已经过去,山羊仍然活着,它的眼睛精神烁烁,恍若夜空中若隐若现的星星,是月光虚假的光芒。”
“雕塑家和他的职业一样不停的雕刻着,和西西弗里一样不间断的无用的雕刻着,和普罗米修斯一样不知疲倦的被老鹰叼走身体器官。后来,他刻画了好多有趣的细节,就像是把生物解剖开来,尤其是山羊的眼睛,没有人明白它是如何这般深邃的,把整个黑夜都装进去,现在神也没办法出现在里面,恶魔也出不来啦。”
“看啊!快来看,这就是我们人类的力量啊!”
“砰砰砰,当当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路过的人发现屋子里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生物痛苦的哀鸣与呼喊,惨绝人寰,仅仅是听上一眼就忍不住捂住耳朵走开,就像是一个临死的人发出的绝望的呼喊。但没有人在意,肯定是雕塑家陷入瓶颈才发出这样濒死的、毛骨悚然的声音,人们这么想着。”
“事实上人们只是害怕进去会看到的东西,等七天后,七可真是个好日子,人们认为雕塑家不该休息了,送饭的人坐不住了,他送的饭雕塑家没有吃,这会被其它人误会菜肴不美味不健康。他推开房门,屋子光照夺目,送饭人面色苍白,腿脚发软的往后退,最后大声惊呼:'都死了,都死啦!'哪有什么山羊,雕塑家一半的脑袋落在地上,一半的脑袋成了最后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