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经百战的剑仙当即心有所会,默默放下左手的那块水月镜置于身旁,反倒是双手握住了右手剑斫虹,身后山风源源不断,将迎面袭来的嘈杂嘶吼都给吹散。
息焕曲膝弓腰,开始拔刀。少年半蹲在地,略微停顿过后,拔地而起,一掠而去越过了颢皞所站之地,如一抹坠虹般砸落在那奔腾的黑潮腹地,少年动静之大,在黑潮触手群中溅起了一大片尸骸碎片,连带着水花般炸开的黑血浓浆,如入无人之地般在黑潮腹地撕扯开了一道空白之地。
这一砸的声势之大,倒不像是离篁那一类逍遥剑仙的风范,更像是搬山罗刹化作山岳鬼躯从天而降的换命打法。闹出的动静看的高坐云端之上鳐前辈面部抽搐,面色古怪道:“老牛鼻子,你倒是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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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潮触手群很快反应过来那从天而降的外人,朝前冲势不变的情况下,腹地四周开始朝着息焕收缩聚拢,四面受敌的少年不慌不忙脚踩水面,看着高高抬起几乎遮蔽天空的潮水,自己如同置身于海底一般。
息焕摇了摇头,驱散那位青衣客从落地开始便一直大笑不止的聒噪笑声,始终握紧腰间双刀刀鞘的手开始推刀出鞘,一寸一寸,竹刀并未开锋,却有刀光乍起。
随着少年动作缓慢沉重的推出那两柄竹刀,四周的光阴都随着一推一寸的动作开始放缓下来,黑潮触手在少年头顶围拢出了仅剩井口大小的天空,光线都被黑潮吞没,黑暗笼罩这一方囚笼。
最终那只有井口大小的天空都被彻底吞没,颢皞眼睁睁看着那股黑潮重重拍下,吞没了里头少年和双刀。
突然这位剑仙眉头一颤,按耐隐忍到了最后,颢皞看见最后一眼画面里有一片片翠绿色的竹叶从少年的刀鞘中涌出,背后的山风依旧还在吹拂,生生不息和其主人同源。
在势头越来越大的山风中,颢皞突然发觉眼前飘过了一片竹叶,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一袭袭竹叶从身后翻涌而至,皆是和这位无名剑仙擦肩而过,只有少部分停留萦绕在了斫虹剑剑身四周,最终聚拢形成了一卷连剑身都给覆盖住的山风绿叶。
黑潮落下,颢皞不再犹豫,全力上挑出剑,一剑带着满山竹绿席卷而出,远处黑潮腹地原本砸下的潮水再度隆起,随后爆炸四散开来,漫天黑血碎肉飞洒,一轮轮竹叶向外飞洒而去,和先前颢皞一面水月镜如出一辙的漫天雨滴一般,这一刻荒云大泽的腹地处,皆是一望无际的竹叶飞扬。
竹叶只是短暂翻飞在空中,颢皞上挑辟出的那一剑还未收尾,就有一根根灵气剑气混杂凝聚而成的绿竹从竹叶中脱胎而出,每一株都笔直尖锐如利剑一般,如剑雨落下,半空之中凭空出现的一片竹海下沉扎根在荒云大泽的水面上,声势内敛,唯有在竹海之大扭曲挣扎最后哀嚎而死的整片黑潮触手,诉说着这片颢皞剑气放大而成的剑林竹海的恐怖。
最为骇人的是,那一片竹海扎根于水面之上后,并未像颢皞水月镜中的那些水精一般稍纵即逝,而是原地生长,如同活物一般肆意生长。于是在黑潮前冲的战场之上,凭空出现了一片剑气四射的竹林,剑气森森,但凡黑潮触手逼近,便只有触手肉身粉碎的下场。
竹海遮挡住了视线,看不见远处颢皞和白衍生的身影。息焕精疲力尽地吐出一口气,用手掌将还未尽数拔出的双刀摁回鞘内。然后息焕抬起双手看了看,微微用力发觉连握都无法握紧过后,少年没办法只能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就算不用手去摁住胸口,息焕都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猛烈敲击的心脏声,要不是远处榕山关地步的黑色开始重新涌出,他干脆就想一屁股坐进脚底下水中水波逐流了。
息焕的内景山河中,原本还在肆意大笑的青衣客原本还在嘲笑着少年不入流的用剑之法,竟然拿着自己的这一具升羽境仙人体魄去当搬山罗刹那种纯粹武夫一般的陷阵厮杀,在他眼中不亚于三岁小孩拎着一柄小巧仙剑打了一通王八拳般的疯魔剑法。
只不过在少年效仿颢皞推刀出鞘过后,当那一片片竹叶既是从刀鞘中涌出,也同样从岸边吹拂而来时,离篁便再也笑不出声了,接下来的那一剑中,这位一向自负的青衣客剑祖显得尤为沉默,特别是当那代表自己剑意的竹叶被息焕拿去当作他人媒介嫁衣,仿造水月镜的原理让颢皞一剑起万剑落,虽然少年并未如青衣客预料的那般独自傲立潮头搏击黑浪,也并未循着才刚刚开窍萌芽的剑心去肆意出剑,反倒是依仗着自己有鳐前辈的那一道驻楼剑气能够牵引其他剑气的优势,加上自身对于剑和剑意的透彻理解,最终竟然是走了辅佐其他剑修出剑的路数。
离篁却无论如何也气恼不起来,男人呆愣片刻,神情错愕,既有对于自身所走脚下剑道的思考,也有对于少年心性并未如自己预料一般的复盘,最终男人笑了笑,无声无息,却并不是对少年的无奈苦笑,反倒是在嘲笑那个很早很早以前持剑的年轻自己。
离篁盘腿坐下,摘落头顶的斗笠后低头沉思半晌,旋即如释重负,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轻轻拍打着膝盖的神态,青衣客抬眼望向内景山河中,实则也是在审视少年内心,轻声言语道:
“青出于蓝......不对不对,是蓝染于青也。”
云端之上,鳐前辈望着身下大地之上的那道瘦削身影,神飞天外,一双好看的眸子一闪一闪,嘴角微微扬起,嘿嘿一笑道:“那家伙也该明白了吧,我们几位剑祖其实啊,都应该好好重新看一眼现在的这座天下。”
眼看黑潮卷土重来,息焕轻啐一口,骂了一声娘后转身开始大步向着岸边方向跑去,健步如飞丝毫不拖泥带水,比起方才一抹长虹平地而起的剑仙风姿,此刻尽显保命要紧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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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泽水面之上,四处飘荡着残破黑瘤触手的碎肢,混杂着难以洗清的黑血,将原本一方清净山水给污浊成一方秽土,榕山关那贯彻灵魂的哀嚎声始终不停,那攀附在树身上的黑瘤触手已经快要爬到树顶,只剩下一句庞大的木龙首始终昂首,神态痛苦至极,像是要拼尽全力挣脱开身下的根基。
足以见得那黑瘤触手深入骨髓的侵蚀痛楚之重。
颢皞升起在半空中,为了接应那位向着岸边奔跑而来的少年,深处高空中,看着不知何时被血污染成黑色的水域,这位剑仙一阵心悸涌上心头。
天地之间浊气过于厚重了,等到第三次换气的颢皞察觉到的时候,才发觉这一方天地好像已经被无形中隔离出了一般,就连他这位升羽境修士,都再难从天地之间汲取灵气补充自身。
颢皞现在能有所察觉,那比他境界还要高上一层的魁梧老人尚且还在破境途中,对于天地灵气的细微变动,自然更为敏感,早就有所察觉的白衍生眉头已然紧锁,试图强行冲破这一方小天地的压制,与外界大道重新恢复联系,老人只是默默努力,因为涉及到一位野神仙的飞升道路,不似须弥境那类修士的破境,可以有所斡旋,哪怕一次破境不成,打不了境界回跌部分,重新修炼过后再冲击一次门槛便可。
能够走到野神仙这一步,其实就是修士与天争的道路走到了最顶端,这一刻的山上修士,最后一步将要面对的,就是所谓的天下大道,这可不是儿戏之争,若是最终没能踏出那一步,就等于是被大道盯上过后再惨遭排斥,在芸芸众仙中,等于是头一回将目光着眼于你这位胆敢走到顶端的修士身上。
这个时候若是你主动退步,不仅是破境失败,此后还会成为这座天下大道所排斥之人,天地灵气不仅一丝一毫都不会在吸入体内,就连原本的一身修为,都会缓缓散去回馈于天地间。最终沦为一个见过山巅风景过后却再难以踏上山一步,生不如死的“普通人”。
白衍生不敢在这种关头轻举妄动,意识到那头畜牲开窍且灵智颇高后,老人便明白了对方甚至聪明到了选择这种十分省力的方式,要让他白衍生飞升失败自行兵解在世间。
如此狠毒计谋,心机深重的孽物,不管是它还是那头浊熵阴,都不该放任其行走于世间。
白衍生很想怒斥那群冷眼旁观的圣人仙人,难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各有所图吗?
只可惜老人现如今能够做的,只有与那头孽畜熵渊薮以故意送死数千万条触手尸体作为大阵材料布置下的这方小天地做抗衡,去角力飞升。
受影响的不仅仅将会是他一个正在飞升的白衍生,还有那拼死拖住熵渊薮爪牙的息焕和颢皞,一旦与外界联系切断,他们将失去整座天地的灵气供给,接下去加快被活活耗死的进程。
“注意脚下!息焕!”颢皞大吼一声,手中浊虹剑已经挥出,但终究是晚了一步,漆黑的水面下,大片大片早已默默潜伏的黑瘤触手同时钻出水面,息焕一脚踏出如陷入泥潭之中,这群触手竟然已经学会了屏蔽气息,又或者是因为水面上那层黑血覆盖遮掩,使得息焕和颢皞二人都没有发觉到其实水面之下早已被一根根修为直逼五境巅峰的触手给覆盖。
一整片竹林再次塌陷下沉,摇摇晃晃中剑竹竹叶发出剑锋抨击的金属声响,也幸好有少年洒落的那片竹海遮挡了片刻,一根根剑气凝聚而成的苍翠绿竹怦然碎裂后,同样破碎的还有竹海脚下的一根根五境触手。
也正因为幸好是踏足在剑林竹海边缘,息焕不至于被身下的黑瘤触手绞杀住,少年一步魈鬼跳崖踩出,以升羽境的修为再踩出这一脚轻功,息焕的这一套轻功法其实已经有了三脚魈的水平,可以直追自己的那位不靠谱二师父。
几次辗转间,少年的身影成功落在距离颢皞不远处的半空中,看着身下那片沦陷的大泽水域,二人不约而同头皮发麻,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底的后怕。
“保护好爷爷。”息焕说完,率先朝着白衍生那处落去,半空之中以竹刀作剑气,摔下一条百丈剑气,正好和剑林竹海砸出的那一处空白遥相呼应,成功将一整片水域分割成了两处。
颢皞也同样无法做到先前那般从容不迫,一剑一剑斩出过后,尽量配合息焕将脚底下那群修为再度拔高一丈的孽畜给劈散成一块块无法凝聚到一起的小群。
同时不忘提醒息焕道:“注意出力分寸,这方天地已经被那孽畜暗中隔绝开来,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天地中的灵气很早开始就不再被补充进体内了,因为都被隔绝在外处,所以我们眼下所吸纳的每一口气,吸一口就少一口,最后都会窒息而死。
比起身经百战的颢皞,息焕明显没什么经验,乱战之中明显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若不是仗着三位剑祖撑腰,早就要提早退出这场死战了,但也成功在游杀间,在白衍生的四周开辟出了一处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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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颢皞的提醒过后,息焕心理作用反应,一下子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没有办法,升羽境修士每一次出手,比起一般寻常修士,杀力高出太多,所耗费的气机也同样高出太多,如果没有仗着体内庞大气海支撑,还有比一般修士更快的汲取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同等分量的灵气储备下,一般修士可能三天三夜都无法耗尽这处天地内的残余灵气,让颢皞和息焕来全力出手,几剑之间便足矣将一座灵气大山给耗尽。
念及于此,息焕咬了咬牙,主动散去一身离篁剑气,只留下内心天成的浑然剑意,随后举动奇怪的少年面色狰狞,强撑着体内两股势力的拔河角力拉扯,身形隆起如青鬼一般,七窍流血不止,最终化为了一座小山般大小的搬山罗刹鬼相,不再依靠外界灵气的少年纵身一跃砸入大泽水中,剑意汇聚双拳,一拳拳砸出,每一拳便是一剑。
息焕选择将仅剩的天地灵气留给颢皞,自己仗着还有搬山罗刹的本命神通在身,以强劲的罗刹体魄和那群畜牲贴身肉搏。
黑潮触手如鱼群食饵般疯狂缠向那头巨大的鬼物,锋锐如刀锯般的口器在罗刹鬼神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印子,渐渐的血印层层堆叠,青金色的鬼血很快遍体流淌。
颢皞红了眼,怒斥道:“蠢货!快撤去一身罗刹鬼相,那位高坐云端之上的前辈想必已经出手,你我二人就算都倾力出剑,一样可以撑到小天地破瘴后!”
息焕此刻面若罗刹,脾气更是如一头牛般不听劝,只是闷头出拳,全然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漆黑伤口。颢皞记得只能让自己每一剑都尽量做到剑气最盛,耗气最少。
水面上只剩下沉默的厮杀声,连绵不绝,期间偶然夹杂着一道两道剑鸣。
高天云端之上,鳐前辈歪着脑袋单手托腮,神情淡漠的看着下方山河之间剑光时隐时现的场面,她本想亲自出手相助,可因为站得高,得以俯瞰近乎正片荒云大泽,所以当发觉一艘行船正以飞快的速度驶向那株榕山关战场时,察觉到一丝有趣的鳐前辈便收起了想要甩出上次那朵剑瓣莲花的手。
仙子优雅的打了个哈欠,貌似有些假惺惺的愧疚说道:“抱歉啦,劳烦你们二位多辛苦一下,最多一柱香过后,救兵就来啦。我真的不能轻易出手啊,毕竟时时刻刻全力维系着头顶那朵巨大剑阵,很耗时耗力的嘛,一个不留神,没控制好砸了下去,可就不止是我们要苦着脸咯。”
说完,鳐前辈还十分郑重的拍了拍胸口,似乎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就没那么愧疚了。
一柱香过后,双目金光如灯笼般炯炯有神的搬山罗刹狠狠捏碎手中一股黑瘤触手,同时不忘一把扯下背后咬着的几根残留触手,息焕庞大的牛头鬼面重重的呼出一口血气,无奈看向转变身份守在白衍生身旁的颢皞,后者现在已经不再频繁出剑了,而是由着息焕打头阵,挡在前头,只挑捡一些遗漏的孽畜下手,能够一剑斩杀的,就绝不用术法神通,能够以一道剑气收割完的,就绝不多出一份力。
越是死战到后头,颢皞就越是庆幸息焕一开始的决定。那位高坐云端的仙子,不知何为迟迟不愿出手,若是按照他说的那样二人尽数出剑到最后,恐怕现在他颢皞就是一位只能使外家剑法的江湖武夫了。
看着远处重新涌出树根底部的黑潮,息焕跌坐在水中,青金色的鬼血和漆黑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少年的鬼相十分骇人。
“颢叔,你带着爷爷跑吧......我死不了的......”息焕无奈苦笑,一口气撑到现在,他再不换气,就要连罗刹鬼身都支撑不住了。
于是少年不客气的汲取掉这处天地最后一丁点的天地灵气,不过很快便发觉于事无补了。那一丁点残留灵气,根本不足以维系他再用搬山罗刹庞大的身躯去出拳了,颢皞出剑不少,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他息焕挡在前头,将黑潮聚拢在一块供剑仙斩杀。
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这么草草丢了性命,鳐前辈不出手,可能是有意外发生,哪怕最后无法封上榕山关的根底,黄裙仙子一样会带他脱离此处战场,即便他不愿意。
可颢皞和白衍生就不一定了,他们两位,在剑祖眼中说不定就是可以被抛弃的棋子,息焕没有理由央求剑祖再耗费精神去照顾他们。
“再等等。”颢皞干脆收剑入鞘,闭上了双眼,一副坐以待毙的样子。
“啥?等什么?”息焕觉得颢皞现如今还在奢望鳐前辈出手,那实在是有点赌的成分了。
颢皞没有多解释,只是重新说道:“天上那位说了,再等等。”
说完便双手拢袖,干脆原地休息起来。在少年眼中算是彻底认命了。
息焕挠挠头,奇怪的看向头顶空无一物的天空,不明白为何鳐前辈有话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
黑潮来势汹汹,势头比起每年开春广陵江潮头的大浪还要凶狠,很快便要席卷至坐以待毙的一老一少身前,背后白衍生已经臻于化境,只差最后临门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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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颢叔......”息焕有些坐不住了,扯了扯闭眼不动的颢皞胳膊。
黑潮翻滚至百丈距离内,已经可以看见触手撕咬的口器闻见腥臭脏风。
“鳐前辈!”息焕仰天长啸。
“来了来了!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喊对!”男子不客气的声音响起!远处叮当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随后天地间涌入了一阵清新如活气般的风,从四面八方挤压进来,原本精疲力尽的二人,如同野火遇见原上风一般,死灰复燃,一瞬间气息暴涨。
两道通天气柱撑起天地间,息焕和颢皞同时出剑,是压抑已久过后最为畅快的一剑,这一次,一人一剑,两剑扫荡水面而过,便将一轮黑潮给尽数吃干抹尽,就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几具。
远处那都男子声音后怕的响起:“额滴个娘嘞,乖乖,这两位是什么来头,幸好刚才没有多嘴,头儿,我应该没惹到两位高人吧!”
玉钗渚看着远处那两位气息暴涨的剑仙,一瞬间如同井底之蛙般仰山而止。急忙求救身旁同样站在床头的那位青衣马尾少女,希望对方能够庇佑他一下,不然两位高人若是记仇,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关山月没有打理男子的胡闹,手中偃月青龙上龙吟还未散去,方才那一刀劈出过后,少女一身气息用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若非天上那位高人最后施舍了一片花瓣,恐怕自己还无法帮助那困于笼中的两位剑仙高人破局。
一进入这片大泽水域,先是那位高坐云端的神仙人物出手,然后便是面前两位从未记录在玉钗谍报上的无名剑仙,一个比一个修为高深,其中一位若不是百岁高龄过后的返老还童,看起面相年纪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什么时候东陆冒出这么多怪胎了!
倒是那位站在身后的二人身后的魁梧老人,关山月曾在谍报上见过一面,是一位东岭雪山上百年不世出的老人,只听闻剑道高深,现在真看见本人了,关山月却感觉自己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座大山般,十分沉重,只因为那位老人流露出来的威压感,太过窒息了。
看来这趟出城,自己是来对了。
马尾少女双眼明亮,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家将军会让自己出城。
若是一辈子困在那座孤山,恐怕少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天下还有这般大。
更左边,白晔华一样死死盯着那位腰佩两把竹刀的少年,对方明明看上去是为刀客,可一身剑意为何已经有了登堂入室的得道气象?自己先前搜集过的情报中不是说,那位第一剑不是位女子剑修?
白晔华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只想着尽快和那位佩刀少年大战一场,现如今这位山下白家的名刀终于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庸了,但不妨碍少年去踏足更高的山峰,白晔华相信接下来每一战都能够让自己更强,他的那一颗破损道心,除了某位女子能够重创外,现在遇上谁,都是战意十分浓烈啊。
只不过那两位貌似压根没有准备搭理这边雪中送碳的三人,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那位佩刀的少年就率先冲了出去,哪怕浑身鲜血淋漓,可息焕的神态释然洒脱,却像是刚刚破境一般畅意。
接下来那位手持长剑的剑仙也跟着飞了出去,倒是姿势好像有些着急了,整个近乎和水面水平飞行,这样的战意未免太盛了。
只有飞在半空中的二人心中在叫苦不迭,冲出去并非他们二人本意,只是因为身后那爆发开来的气场,太过强大如实质,猝不及防正在换气的换人本就对于白衍生没有戒备,这才被那道破境飞升的气场给撞了出去。
老人长舒一口气,微微跺脚,江水晃荡,山脉动摇。那些四面八方凝视在此处的目光,纷纷撤掉神通,主动以心声献上身份,同时不忘道贺一声恭祝老剑仙成神。
白衍生不去理那些嘈杂纷乱的杂音,随手一挥,那些聒噪的保命意思多于真心道贺的声音便清扫一空,其中有一些,闭上口后就再也无法张口说话了。
老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榕山关,心情沉重,随后不再拖泥带水,一手抬起指向头顶天空,天幕摇摇欲坠,竟然因为老人的随意一指而遭受牵扯。
原本安心躺在云端的鳐前辈神色一变,一下子坐起身喊道:“不可啊!不可!”
可白衍生根本不听这位摸鱼仙子的劝告,凭借意志将天外的那朵剑阵莲花给硬生生扯下,最后一座遮天蔽日的剑阵被老人虚空一握,在老人手中收敛成了一根如荷叶杆般老枯条。
白衍生神性浩荡,即便是行走在人间没有正统神位的野神仙,依然给人以下意识跪伏的压迫感,但开口却是熟悉的嗓音,笑意盈盈道:“焕儿,看好了,真正的剑招,真正的返璞归真。”
老人说罢一剑斩出,不见其有丝毫蓄力,也没有多余起手式,也不再是揉杂剑意剑气剑术,而是以纯粹的剑道化作一剑,将一条亘古流传万年的大道砸在那株榕山关的根底,一剑落在过后,整株榕山关龙首直接垂落,树根底部错综复杂盘根交错的天地法则也被一剑清扫干净,老人的那一剑并无声势浩大的杀敌场面,只有大道之间的暗中对撞,至于是那孽畜邪道还是这座东陆万年剑道孰强孰弱,从那空洞洞的树根底部不再涌出触手,便足以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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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一剑,便彻底终结了一番死战苦战。
天地寂静。
榕山关底部,因为大道剥离,开始出现了倒流逆转的情况,不属于这座天下的残留余孽,就连那些碎肢黑血,都一并倒流回了树根底部的黑洞中。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落在,原本因该是美满的得胜而归。
但在场众人中,有三人同时紧张到了极点,白衍生想要伸手去抓住息焕,他看见少年的双眼中,一根根触手涌出凭空挥舞,金黄色的眼珠子中离篁的绿意全无,连神态都被浊熵阴得逞的姿态给取代,少年遭受大道牵引,因为早已和浊熵阴的气息融为一体,成为了不属于这片天地之外的孽物,正在被熵渊薮的大道给剥离带回原本的天下。
白衍生伸手,身为这一方天地的野神仙,居然抓不住少年挣扎的手掌。
鳐前辈拼命结阵,可三万六千法阵中,好像没有一个是可以在眼下留住那随大道而去的少年的,起码这一瞬间是来不及。
颢皞干脆就是挥剑斩向那株榕山关,可无论树根断裂,也无法影响那道黑洞的吸引牵扯。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被拉向那座深渊底部。
就在白衍生忍不住要拼尽一身修为再次劈开天地时,鳐前辈伤心到极点的声音响起。
“有一位剑祖跟他一块去了,相信他们,他们会回来了,一千年一万年,都一定会回来的,起码他可以保证息焕不落在那方污浊天地中,就算落于其他位置天地中,他们一定能找到返回东陆天下的道路。”
鳐前辈没骗人,在剑坛雪峰顶上,不知何时现出全部身影的全部十三座剑峰,此时此刻正北方那一座,正在缓缓崩塌陨落。
白衍生浑身因为愤怒颤抖不止,老人现如今已经是一方天地的野神仙,神性大于人性,即便如此,可那股子悲愤依然久久弥漫在天地间。
天地悲恸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