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听我已经入了党,父亲分明有点小激动:“还不错!在部队混了个党!也算冇白呆几年!现在村里入党没个万儿八千是办不到的!”
我有点吃惊,入个党要花这么多钱!我入党可没花什么钱,只是请领导呷了餐饭,还是事后表示感谢。不过听说有的战友入党,也会送个千儿八百,但没想到农村更甚。
父亲瞧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继续说:“现在这卵社会,不花钱哪能办成事?听哇村里每年入党指标就那么一两个,比考大学还难。一个村几千人,每年总有几个要求上进的青年人,不送个几千块钱礼,村支书凭吗个把指标你?另外,光村支书点头还不算,村里几十个老党员每次来开会都要发点补助,冇补助意见蛮大,这个钱你不出谁出?正式通过那天,还要给每个党员送衣服鞋什么的礼物作为感谢,一个人一包好烟是少不了的,这早是不成文的规定。七七八八加起没万把块钱搞得定?还没算请村里镇里领导那几桌饭钱!”
父亲说得急了点,咳了两下,却又点燃一支烟,母亲忙来拦:“呷摆子烟,咳咳咳了,还呷死烟,嫌命长了!”父亲哪肯听母亲的劝,用手格过母亲的手,又呷上了,吐出烟圈,又开始了他听来的马路消息:“你认得黄沙坳谢桃生吗?那个经常挑豆腐来湾里卖的人,老少都喊他桃古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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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来了,黄沙坳湾那个经常挑豆腐来湾里卖的青年人,头上长块黄癣,嘴巴特甜,婶子大嫂不离口,堂客就是江家湾隔壁周家湾里的,凭嘴巴耍得丈母娘一家人呜呜转,没花什么钱堂客就到手了。“谢桃生怎么啦?”
“怎么啦?谁能相信,谢桃生发了大财啦。谢桃生再不是当年那个卖豆腐的桃古癞子了。八、十年前他讨堂客后就跟堂客一个当老板的老表进城混工地,先是帮着开车,后来单独搞工程,没几年就发了,成了大老板。上几年,好象是前年吧,脑子发热来屋里入党,一家伙花了五六万,黑落里送了多少没人晓得。他出手大方,请全村几十个党员去韶山张家界旅游,回来又办饭送礼品,全白鹭湖哪个不晓得够甲事,都在讲桃古癞子有钱。一下就收买了全湾党员的心,现在已是他们长兴村的支书了!这些钱你说多吗?肯定多,现在做一个工才五十块钱,一年累死都赚不到两万块钱,可对桃古癞子那些有钱人来讲不算什么。他还款拐,入党算吗个卵本事,我想入就入了!”
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从父亲口中说出,我虽然很震惊,还是信的。在部队时,我们没事也感叹部队的黑暗,哪知与地方一比,小巫见大巫了。父亲平常爱谈论收集这些消息,比一般村民精通些。
听了父亲说的这些,我真的庆幸在部队把党入了。说心里话,当时高连长叫我写入党申请书时,我还是无所谓的态度,并不积极,认为终究在部队留不了,回屋也是出去打工的命,入不入党对自己来讲好象没多大用处。这样说起来,无意之中赚了万把块钱。如果要我掏出万把块钱入党,打死我也不会入的。
“鸣鸣你哇找村支书开证明,只是这梁秋生不好找,他在城里开了家诊所,除非镇里有会,平时很少回乡下!办事的都要先打电话,约好时间回来!群众对他意见蛮大!不过,一般事都是找主任周华办。”父亲介绍了情况。
“梁秋生是谁?”向阳村有两个自然村姓梁,一个叫梁家坳,一个叫湖边架,我不清楚这个梁支书是哪个湾的。
“梁秋生是湖边架湾里的,他出身中医世家,原先白鹭湖圩上挨老邮政所那个药店就是他伢老子梁大安开的。老头子年纪一大,就交给梁秋生打理了。梁秋生脑子活,上两年把药店搬到城里了。”父亲不厌其烦地跟我唠着,他知道我出去五年,许多事情都是两眼一抹黑。
说起梁大安老先生,我就有印象了。记得老先生胖胖地,下巴上一撮尖状而又整齐的山羊胡,戴副老花镜,有事没事穿着一件白大褂坐在店里,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老先生对妇科特有经验,店里的锦旗挂满了。原来梁秋生是他老人家甲崽,若能得到真传,估计医术也了得,要不开到城里怎么混得开?
父亲又接着说:“梁秋生也跟你一样,是退伍军人,先在外面混过几年,后又跟伢老子学医。说起他当这个支书,也搭帮他伢老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大家都这样传,原来镇里书记刘兴华甲堂客患有严重的妇科病,大医院跑遍了也没治好。结果吃了梁大安十几副药给治好了。刘兴华两公婆高兴坏了,把梁大安奉为座上宾。一来二去就蛮熟了。刘兴华看梁秋生是退伍军人出身,人也拿得出手,便有意把他安排进了村支部,当了副支书。换届时直接抢了江青生的班。论起来,这梁秋生比江青生能力还强一些,接他的手是迟早的事。梁秋生把药店开到城里也是听了刘兴华堂客的建议,说城里商路宽,生意会更好。听说租的门面房也是刘兴华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