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没有身为天子的官家本人的照拂,肯定几下子就被政敌搞倒了。
因此章惇这一次单独召见,官家又是赐座又是赐茶。
章惇也知这是君恩深重,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换了一般大臣定是感动的不惜此身报答天子。但章惇没有受宠若惊,因为他已心存此念,不因人主之恩宠,个人之荣辱有所改变。
他本就是国士,故天子理当以国士待之。
官家见此心安,他见章惇如同看见王安石,章越的感觉一般,这样的人关键时候是可以靠得住的。
不过官家知章惇此人性子,故有心当面杀杀他的傲气。
官家微微笑道:“朕记得卿当初入京时直斥朝廷浅攻进筑之策,如今还是持此论吗?”
章惇道:“陛下,此臣当初所误也。本朝伐党项大国侵小国,用实力为久计,以困贼尔。”
“正所谓用实力者,当钱粮足备,民力有余,兵马众多是也。如此伐党项,则以大国之实,磨以岁月,以久持之。贼固小国,安得不困?此间非有诡谋秘计,以取奇功也。”
“朝廷先取兰州,后得凉州,乃度吾力有余则进,不足则止。可急则急,可缓则缓,不必强其所不足,当缓而急也。”
官家闻言大喜,在朝廷攻下凉州的战果之下,当初反对的章惇也是承认了错误。
大国打小国,就是凭实力强磨,以岁月待之,持之以久。党项每天被打,人困马乏,哪有什么胜机?
最重要的是战略主动权在我手中,我要什么打就什么打,快慢随心。
官家道:“如此矣,难怪章卿告朕,今所谓边事者,可雕印板千百本以遗贼,亦不畏彼知。”
章越当初对官家所言,这战法哪怕我抄写一千份给党项,都不怕他知道。
就问你能拿我怎么样?
既是章惇态度已有转圜,承认了之前对夏战略路线的错判,官家就将话题拉回来笑着道。
“去年盐钞之利,朝廷从中枢截留地方用于攻伐凉州之役所用,虽只用去三分之一。”
“但说到底还是问地方借用,去年的盐钞之利,凉州之役后至今未还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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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盐钞之利如何处置,谁也不知。朕一切悉数交给章卿及三司为之。但现在各军州财政已出现疲弊之状。如此用兵,实是财用匮乏。若宋辽再失和,如之奈何?”
章惇闻弦歌知雅意。
“陛下,对党项进筑之事,确实耗费财力太多。再说此等枯等坐守对党项则有用,对契丹则无用。”
官家道:“正是如此。”
章惇继续道:“对辽不可似对党项,耗费那么多钱财修一堆土垒,使钱粮蠹耗。当练就一支强兵,否则如何在无险可守的河北与辽国抗衡。”
“此外夺取凉州,虽是进取之计,可也是章建公守位固宠之策,令边将生妄邀厚赏之心,之前韩缜冒击韦州便是如此。”
官家道:“不错,古者无三年之蓄,则国非其国。朕也苦于财入匮乏,虽说盐钞和交引所之利甚厚,但御边还是不足。卿有何财策?”
重开西域之后,如今丝绸之路都快要改称棉布之路。不过官家仍嫌钱来得太慢。
章惇道:“陛下,可在河北暂行榷盐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