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闻之欣然道:“公居东坡,我居半山。”
“从古至今政见不同,却能为朋友的实是不少,我愿与你效仿如此。”
苏轼听闻王安石此言,不由一时失神心道,都说此公执拗,不料胸怀宽广至如此。此生为国而谋心底没有半点自己,这点我怕是难望项背。
苏轼道:“汉唐之党祸,都是国家灭亡之因,故而祖宗才一直以仁厚治天下。但这些年大狱连连,虽压得一时舆论,却又如何化解这些人的报复之心,此实是国家灭亡之兆。”
“眼下依轼看来,官家和章丞相虽都有意调和当今之局,使新旧两党并用于朝廷,但以后如何谁也不知?大丞相虽已归隐,难道没有一言匡正陛下相救天下吗?”
王安石闻言色动,沉默半响后道:“我已在外,不能言朝事。”
苏轼闻言难免兴叹,难道汉唐党祸亡国之事,又要重演吗?
然而王安石顿了顿又道:“但能使国家不分崩离析之事,或章建公能为之吧!”
苏轼闻言喜出望外,几乎噙着泪道:“此番进京我当见和甫(王安礼)和章丞相!”
说完苏轼向王安石行礼作别。
王安石骑在瘦毛驴上目送苏轼远去叹道:“不知再过几百年,天下方有如此人物!”
……
另一个时空里上,苏轼获释后去江宁见了王安石。
当时说了什么话,有众多版本,苏轼自己没提及。
不过后来苏轼在元佑时给司马光书信有一句话。天下病矣,荆公之前去而复用时,欲稍自改也。但吕惠卿之流恐怕法变而危身,坚持新法不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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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人认为苏轼说谎,王安石这么执拗,不可能承认新法有问题或者是苏轼理解错了。
……
见过王安石后,苏轼可谓不虚此行,当即启程坐船入京。
到了京师时已是元丰四年岁末,马上到元丰五年,汴京下了一场大雪,苏轼此前来心情有些阴霾,但见了王安石后好转许多。他在船上这汴河雪景,忍不住又赋诗数首。
诗写完后,苏轼旋即又后怕,拿起诗反复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违禁之处。
之后苏轼入宫面见天子。
官家见到苏轼的一刻,也是心情复杂。
想起第一次见面,苏轼就批评自己,进人太速,求治太急,求言太广。
现在官家只想实行新法而已,也不愿对旧党穷追猛打,这几次兴办大狱,又兼朝廷先取得兰州,凉州大捷后,议论已是平息了很多。一些旧党也改变了观瞻。
所以他不愿继续为难旧党,只要他们不反对新法不反对攻伐党项。他是愿意消弭这场党争,避免引起历史上的党祸。他之所以启用章越为相,也是看在他宽仁上。
现在苏轼面圣,官家看着对方的样子,虽有些余怒仍在,但觉得之前自己太过了。
特别是听苏轼言自己现在惊魂未定,仍梦游身陷牢狱之事,当下宽慰了对方几句。
君臣之间在面上将这一茬子事过掉。
然后官家对苏轼道:“卿可知女真?”
苏轼道:“臣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