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低声道:“太尉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宗实犹豫半天才道了一句:“无隐也。”
章越看向周孟阳,周孟阳拉章越到一旁道:“我也曾如此问太尉,太尉言非敢徼福,以避祸也。”
避祸?
章越有些明白赵宗实拒绝的原因,原来是怕了。
赵宗实四岁被确立为皇子养曹皇后膝下,八岁后被除了皇子身份赶出去宫去,到了至和年间,官家病重,传出富弼曹皇后确立赵宗实为储君的事,结果消息走漏被官家知道了,曹皇后被疏远,张茂则被赶出宫去。
任谁被这样来来去去折腾几次,也快要疯了。这回官家说要让他当皇子,他故而不信。
章越再仔细看宋英宗这容色,之前还以为是思虑过重,如今看来倒似得了的癔症人差不多。
见赵宗实情绪不佳,周孟阳欲劝章越暂时告退,章越走到赵宗实面前道:“既是太尉不愿去那下官唯有如实禀给官家中书,不过下官有一句肺腑之言,还请太尉鉴之。”
赵宗实道:“章学士请讲。”
章越道:“太尉不愿入宫若是为避祸,但如今官家已有立太尉为皇子,进而为储君之意,天下臣民人人皆知。若太尉今日坚辞不拜,日后官家另择他人,太尉又能燕安无患否?”
章越见赵宗实脸色都变了,走出室内,随即周孟阳追了出来连忙道:“状元公留步,留步!”
章越道:“可是太尉还有什么话要说?”
周孟阳急得顿足道:“章学士且慢走,我将此事禀给县君。”
片刻后章越被引至内室在一道垂帘前站定,章越在外,一名女子在内道:“帘外可是章学士?”
章越知道对方就是高滔滔,于是道:“正是在下,见过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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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周记室说章学士方才言中,宫中似有另择他人之意,不知是真是假?”
章越道:“此乃禁中密语,下官怎会知道,就算知道,下官也不敢泄露。方才只是劝团练为了自身计罢了。”
帘后的高滔滔悠悠然道了一句:“团练如今病糊涂了,我是怎么劝也劝不得。不过我心底有数,之前司马学士与章学士劝陛下立储之事,我一辈子都记得。”
章越心底暗喜,面上道:“在下惶恐。”
帘后传来轻笑,但见对方从椅上走下至帘边似在打量自己一般。章越不由背后渗出冷汗。
但见对方言道:“章学士果真是有龙凤之姿,又是这般年纪,你是大登科后小登科,娶了吴家的娇妻。团练也是一般,我十五岁嫁他,可谓风风光光,民间都言皇室娶了儿媳妇,皇后嫁了女儿。”
“你这般年轻,要想想以后在朝的日子还有几十年……说不准到时与团练还要常打交道,若有这份恩情在,想必是可以长久。”
章越明白对方的意思,这话可谓说得相当直接了。
想必是可以长久,说白了就是君臣长久了。
相比于赵宗实的顾虑再三,进退失据,这高滔滔可谓毫不掩饰对权力的野心与欲望,而且言语间颇具驾驭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