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能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朱九阴轻轻点头,往老槐的方向做了一个手势。
“翠儿姑娘,请。”
……
朱九阴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槐树,至少得三个成年人才能合抱。
光秃秃的枝杈,张牙舞爪向着四面八方延展而去。
可以想象,待来年盛夏时节,于此槐遮天蔽日的树荫下纳凉,多是一件美事。
老槐下,有石墩、有树桩。
柳翠儿坐于石墩,朱九阴坐于树桩。
沉吟了一会,柳翠儿询问道:“先生,你对阿飞,了解多少?”
朱九阴布条下的赤瞳微微眯起,惬意享受落日最后一点余温。
道:“既翠儿姑娘心有所想,不妨直说。”
“先生,你可知灵儿姐姐那双腿,是怎么断的?”
不等朱九阴回话,柳翠儿自顾自道:“是被她自己,用锯子,生生锯断的。”
朱九阴身躯微微一颤。
此刻,柳翠儿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里,汇聚了两团乌云。
“那年,阿飞才两岁。”
随着讲述,少女眼中的乌云团塌陷了。
往事如暴雨,倾盆狂泻。
“阿飞爹爹唤作陈研石,与灵儿姐姐结发那年,也是灵儿姐姐怀孕那年的冬天,深入大山深处打猎,再也没回来。”
“先生,你能想象吗?挺着大肚子的灵儿姐姐,为了腹中孩儿的营养,每日往市集捡烂菜叶子。”
“每日只敢吃小半碗粟米饭,每日都得前往镇外,一小捆一小捆拾柴。”
“那年的冬天,特别长,也特别严寒。阿飞,出生在一个狂风暴雪肆虐的黑夜。”
“就在那间寒风刺骨的屋子里,灵儿姐姐为自己接生。”
“自己剪断脐带,自己烧了热水,洗净阿飞一身血污。”
“阿飞是早产儿,降生当夜,一声没哭。”
“灵儿姐姐以为孩子活不过那个寒冬。”
“呼~”
说到此处,柳翠儿深呼一口气。
伸出拳头,重重捶打了几下胸口。
“由于难产大出血,灵儿姐姐落下了病根。”
“阿飞一岁时,灵儿姐姐先是双脚腐烂,随即一直往上,直至蔓延到双腿,危及性命。”
“贫苦人家,孤儿寡母,连吃饱穿暖都是问题,更何谈医疾。”
“阿飞两岁时,一个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黑夜,灵儿姐姐将孩子托付于我。”
“那一夜,她独自一人,烧了一锅热水。嘴里咬着木棍,拿起锯子,将两条腐烂至几可见骨的腿,生生锯下。”
“那一夜,在我记忆里,很长很长。”
“翌日,一夜未眠的我,推开屋门。”
“先生,那副场景,妾身这辈子都忘不了。”
“木床上,到处都是血。地上,躺着两条血肉模糊的断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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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仿佛在血水里浸泡过。那根木棍,断成两截,上面满是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