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8月6日。
9:30分。
阳光开始变得炙热,一辆雪福来轿车停在了成记绸缎呢绒洋货庄的门口,司机恭敬地打开后排的车门,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从车里落向地面。
一个戴着墨镜、身穿背带西裤的年轻男人缓缓走下车,望着乱糟糟的街道和几个乞丐,当即露出了不满之色,抽出一块真丝手帕挡住了口鼻。
此人穿戴的物品,无一不是沪上、金陵的最新款式,正在给乞丐剩饭的成记伙计知道来了大客户,忙不迭走了过去,弯下腰给来人问了声好。
可惜对方理都没理便走向了店内,倒是一旁的随身小厮掏出一张前两年刚刚发行,今年初才彻底流通的一角法币纸币扔给小伙计,颇为大方。
如今一百法币在某些地方可以买上两头黄牛,一角钱足够一个普通家庭一日之用,此等手笔侧面证明了来人的不凡,成记上下立刻忙碌起来。
有人赶紧拿起抹布擦了擦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桌子板凳,有人手脚麻利地倒上明前的龙井,还有人急匆匆跑去店铺的后方,准备去通知老板。
一片兵荒马乱中,年轻男人走到椅子旁坐下,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又噗的一声将茶水全吐了出去,手上的杯子重重砸到了桌面上。
“少爷,您稍等。”
小厮赶紧躬身说道,说完由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银制茶叶罐交给伙计示意重新冲泡,并傲气的表示自家少爷从小到大只喝家中茶山长的绿茶。
年轻人自然就是左重,小厮由铜锁扮演,两人进来后没多说一句话,光靠喝茶这一件事便将在场的人震得不轻,纷纷猜测来的是哪家的公子。
就在众人逐渐不安时,一个中年人轻轻掀开门帘,从侧面观察了会客区的年轻人一会,微笑着大步来到对方的面前,拱拱手做起了自我介绍。
“请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本人章安世,是这家店的老板,不知道您来想买些什么,澳洲的羊绒布、苏南的丝绸、非洲的棉布,本店应有尽有。”
说话间,他仔细打量起来人的服饰和长相,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同时以多年的经商经验来看,对方也绝对不是沪上来的拆白党。
因为年轻人身上穿的衣服,是由宁波红帮裁缝高手亲自量体裁衣缝制而成,这种私人订制一个人一个模板,借来和租来的肯定不会这么合身。
光这一件就够普通人不吃不喝赚上一年,拆白党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况且门外那辆挂着党部牌照的美国轿车,更不是骗子可以搞到手的东西。
章安世……
另一边,左重听到成记老板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他来之前当然了解过相关资料,知道这是对方档桉上的名字,可这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张安仁,这个曾用生命保守秘密和电台来源的拍档,他目光扫过章安世的面孔,发觉两人的样貌竟然出奇的相似,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安仁和安世,
张和章,
怕是没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