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五章 忘忧楼里不忘忧,木雕像里不胜愁

他也万不敢妄下定论,往后边自个儿给补上几个字——他自认为没有这个资格。

可是!

“祂”之一字,再怎么想,于当时那位前辈的时代里,也不该是能用来形容普通人的吧?

思绪波澜间,茶台已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嚓嚓嚓”的烦人刻刀声。

当年十尊座之后,出现了一位空余恨。

在古今忘忧楼外,饶妄则便都决定了不论何时何地,不会与空余恨结仇,不愿沾此大因果。

在这楼中,他自然更不可能对空余恨出手。

可这些,是可以说的吗?

小主,

瞥了眼阎王的黄泉,妄则圣帝抿下了多次溜到喉间却难以脱口的话。

历史,是瑰宝。

文化,是传承。

在其余四大世家中,想来都不可能有此隐秘记载,他饶妄则又怎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将瑰宝轻易道出?

“先雕本帝。”

妄则圣帝伸手,按住了空余恨手上的木雕。

再怎么说,自己是圣帝,黄泉只是半圣,中途变卦再插他一次队,很合理。

如果黄泉不允许被插队,他自然会动手。

如果他动手,妄则圣帝甚至乐意坐着不动,给他的伤玄剑和魂切轮番去砍。

他想看看,那位总称呼自己为朋友的空余恨,在见着他朋友将被砍伤时,会对他的另一位朋友作何反应。

希望,再一次落空了。

黄泉动都没动。

对于“被插队”这事,在这古今忘忧楼中他忍了不下十次,这一回,又怎么可能爆发?

“本帝总是抢于你先,你不会生气吧?”

妄则圣帝再一次没能忍住好奇心,对那金袍面具人开口。

焦虑,人人会有。

在这孕育焦虑的忘忧楼中,自己都爆发了十来次,黄泉却反倒十分沉得下心性。

从始至终,他一句话没说过!

哪怕空余恨开口问他问题,他都不曾回答,表现得比一位圣帝还沉稳,这让饶妄则感到不爽的同时,有些钦佩。

难怪能统率得了阎王,如此心性者,成就注定非凡。

黄泉沉默,硬装木雕。

妄则圣帝便也忍住冲动,选择给空余恨一个面子,没有对这无礼的半圣出手。

这时,空余恨却拨开他的手,将黄泉的木雕抽了出来,举起来对他展示道:

“朋友,你且看一下,像不像?”

黄泉的木雕在大体轮廓出来后,此时已完成了头部的精细雕刻。

妄则圣帝从始至终都懒得去关注别人,此时抬眸望去时,才惊觉原来空余恨刻刀下的黄泉,面部雕的竟不是面具……

“有五官?”

他细细辨认了一番。

浅如清溪的眉毛,汇向中间高挺的鼻山,转而顺承至厚薄适中的唇谷,如是点睛之笔般的两轮皓月,就镶在那溪山之畔,朦胧,出尘,也饱含沧桑。

这种感觉……饶妄则伸手抵住额头,感觉这张脸好生熟悉,该是在哪里见过。

他刚想说话。

突然,一侧眸。

从那高举的木雕之上,他看到在后方如是在作对照实验的空余恨的那张脸。

“嘭!”

一时,桌台直接掀翻。

妄则圣帝噌地站起来,身周之风隐布惊悚。

空余恨的脸,木雕上的脸,分明……一模一样!

“你在雕谁?”

“黄泉啊。”

“你在雕谁?”

“黄泉。”

“你说,你在雕谁?!”

“朋友……”空余恨放下木雕,自瞥一眼,栩栩如生,不觉有怪,于是眉头一皱,“你,焦虑过头了?”

妄则圣帝俯身,死死盯着空余恨。

猛一转头,又死死盯着黄泉的面具。

他抬手一打,试图抽飞黄泉的面具,可手就像伸进了时间长河,什么都捞不着、打不掉。

——他穿过了黄泉。

妄则圣帝突然转身,一巴掌又狠狠甩向那空余恨的脸,可却有如扇进了另一片空间。

——他穿过了空余恨。

鲜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位圣帝感到恐惧。

这一刻的妄则圣帝,却久违地体验了一把毛骨悚然。

他蹭蹭冲到了古今忘忧楼的木门前,抬手就是一顿爆锤。

嘭嘭嘭……

这是他脑海里的声音。

实际上,每一次敲打,他手都会穿透木门。

仿佛连木门都是假的,整个古今忘忧楼和里头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假的。

但焦虑,是真的!

妄则圣帝怔在了原地有十来息时间,突然就炸成了一团狂躁的风,破碎撕裂的惊吼声回荡在古今忘忧楼的这一层阁楼里:

“放我出去,本帝要出门,本帝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