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那么,去休息吧。”
两人起身,范宁将她送出门口。
“你怎么这么执着于小提琴协奏曲啊,还是新作旧作不挑的那种?”他又靠墙问道。
“喜欢啊。”少女回答。
“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你早点休息,首演结束后就告诉你。”
互道晚安后,希兰挥挥手,脸蛋消失在合上的房门后。
“我就睡。”这句话落地时门已关上。
范宁脸上的微笑没有留存太久,再度一步步走回办公桌前落座。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缓缓往后倚靠,《第二交响曲》的总谱又被他拿到了手上。
这次是一张张的翻阅,各种往事在心头浮现,每一个乐章都让他想起过往创作时的种种画面,或者是那些死去人们的音容笑貌和旧信旧件。
对于安东老师师承的老管风琴师的往事追忆…
圣来尼亚交响乐团的带队,三人的探险经历…
诗人巴萨尼的吊唁活动,地铁事故的失控现场,圣欧弗尼庄园的夏日芬芳…
旧日交响乐团的从无到有,在特纳艺术厅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些接受音乐救助的孩子们的眼神,乐迷的留言墙,茶歇上的各种趣味话题,印象主义画家朋友们,新年音乐会那不留遗憾的欢乐,哈密尔顿女士的葬礼…
午夜的时间一小时一小时流逝。
他的手指在最后一页停住。
那里夹带了一张新年音乐会的黑白照片,背面朝上。
他准备翻转过来,却始终下不定决心。
目光随后投入旁边的书架。
书籍大多是总谱,很多书页中夹杂的便笺纸还未来得及撕去,那是这一年来卡普仑借阅归还时附注的,有书签,有时间备注,还有布置的问题作答。
书架下面的抽屉还有信。
他又开始读信。
极尽伸展又优雅的字体,每个字母的写法都很熟悉。
「……但同样的春天不一定意味着相同的喜悦,愉快或郁结取决于每个人过冬的方式,若未曾竭力对抗过严冬,就不能体会到春天的温暖,若未曾经历过对宿命患得患失的不定,就无法体会到拥有时那天的幸福。」
煤气灯下,后视镜中,倒退的身影又在脑海里浮现。
夏夜的思绪神游。
还有始终萦绕的牵念感伤。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范宁又开始伏桉写着什么东西。
最后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天际的一抹鱼肚白。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五点半。
“日出”和“拂晓”是两个表示太阳升起的近义单词。
但在图伦加利亚语里,一个的词组搭配是“日出来临”,另一个的搭配却是“带来拂晓”。
这确实很有意思。
说得好像拂晓是由人带来的一样。
是因为眼中主观看到了日出,才导致了新的一天到来一样。
一如“午”在古语言中的含义,经历过漫长的分裂细化的演变过程。
不过对有些人来说,今天“带来的”第一个拂晓,对另外部分人,则是最后一个,甚至是“带不来”的那个吧。
他如此想着,直至太阳从天际线升起,直至城市里的雾霾和钢铁支架被染上新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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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他突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性环境出现了异样。
好像有几堵来自四面八方的墙在推向自己。
那是一种凝结程度和神秘特性远高于自己的存在,哪怕是到了九阶极限的“烛”相灵觉都无法穿透刺探。
不等他做出实质性的反应,一只冰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范宁指挥,第三次这样打招呼,带来拂晓之际,向您问好。”
何蒙的阴沉声音在耳旁响起。
范宁回头,童孔勐然收缩。
一、二、三…
办公室内除了何蒙之外,足足有七位调查员站在自己眼前,排成两排凝然而视。
其包括萨尔曼在内,每一位给他的隐约气息启示都是高位阶的存在。
一柄带着黑色雾气的匕首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喉间。
“《银镜之河》…”范宁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幅作品的古查尼孜语名,因为这幅神秘画作按照他的艺术理解,或许属于防御而非攻击的无形之力。
这比兜里的那张曾用来应对地铁相撞的“扩缩回响”咒印好用。
不过在他刚刚准备张口时,匕首又骤然消散。
“把上次与我们见过面的九幅画作取出,再带我们进入‘大宫廷学派’遗址的入口,我知道它在特纳美术馆内,而且就是那几个可能区域之一。”
穿着黑色宫廷长裙的诺玛·冈正坐在范宁的办公桌椅上。
“15分钟的充裕时间,足以绕行至艺术厅的任何远端,我需要在此时间结束前,看到符合预期的事物,不用推辞不知,也不用推测我会不会真的在这里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