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离她住的学校不远,这个时间恰好是上学的点,她穿着校服和裤腿拖着地的裤子,行尸走肉一般的混在人流中游荡回去。
她走的很慢,第一声上课的铃即将响起,她还没有走进校门。
但她现在不想上课,只想将来,她该怎么办。
在前面的拐角,一个小胖子被几个辍学的小混混拉进了胡同里。
那个小胖子她认识,跟她同年纪,家境优渥,父母疼爱,是学校里小超市的常客,她经常看到他拿着大把的零钱在小超市挥霍,买各种稀奇古怪的零食饮料。
但他成绩不错,是个乖孩子,不是她代写作业的客户。
她目不旁视的路过胡同口,几秒钟后,又拐了回来。
捡起地上的半块红砖,脚步越走越快,冲上去给了背对着她的混混一转头。
混混惨叫一声往前扑倒在地,她紧接着去砸另外一个,下手稳准狠,毫不犹豫,她似乎完全没有目标,够得着谁就打谁,如果有人疼的蹲下身或者倒在地上,她就骑在那人的身上继续打。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打的几个十三四岁的小混混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都说怂的怕横的,横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小阮幸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完全没有章法的就是想要打人。
几个小混混放了几句狠话以后连忙跑了。
她也将自己心中所有暴力的念头宣泄了出来。
现在的她很冷静,也很悲哀,她觉得自己现在跟那个喜欢家暴的亲生父亲一模一样。
难道她也继承了这种基因吗?
她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吗?
小胖子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没事吧?”
小阮幸道:“没事。”
“哦,谢谢你救了我,赶紧走吧,我们快迟到了。”
“站住。”小阮幸叫住了小胖子,伸出了手。
小胖子疑惑,“什么意思?”
“保护费。”小阮幸认真道,“我打跑了欺负你的人,是不是在保护你?难道我不应该收保护费吗?”
其实她一开始是无视过去的。
但走过去以后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合理宣泄心中不满的机会。
她不能打爷爷,不能打爸爸妈妈,他们都养过她,对她有恩,她欠他们,等到还完以后,才可以再去计较那些恨。
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那就怪这几个人吧,他们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活该挨打。
打完以后,她冷静下来,才想起来,以后爷爷不给她钱了,她该怎么住宿,怎么吃饭。
小胖子懵了一下,呆呆道:“这样好像是不对的……”
“少废话,给钱!”小阮幸理直气壮道。
这好像比她找爷爷要钱的时候,心态上更放松一些?
完了,她真的继承了父亲的基因。
她适合干抢劫。
小胖子委委屈屈的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递给她。
阮幸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这个小胖子,后来当了她的狗腿子小弟,让她在小学毕业前都没有饿过肚子。
算是她黑暗人生当中仅有的一点光吧。
正是那些人偶尔施舍出来的好心,汇聚成了一片星光,支撑着她后面的十三年。
比如那半块红薯,比如她人生当中的第一片卫生巾。
可惜幻象到此就结束了。
阮幸抬头看着天空,嘲讽道:“你让我重新看一遍这些干什么呢?揭开我陈年的旧伤疤让我看看以前的我有多么不堪吗?可你错了,我是阮幸,我不是莫幸,我没那么脆弱,我也不会绝望。”
她一步一步走来,从没忘过自己到底是谁,自己有着怎样的经历。
但她也从不会回头看。
也从来不提。
伤疤,是记在心里留给自己的教训。
而不是告诉别人后变成伤害自己的武器。
霎时间。
无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
有人手持利刃面容凶狠的朝她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