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一直昏迷,用过汤药后烧退了些,但瞧着脚上的脓肿却是一会比一会重。叶蓁每隔一刻便去瞧一下情况,并在他的残脚上做了标注,一个时辰后,又重了些,毒液造成的青线往上走了半寸,看来外用药并未起作用。
草草吃过晚饭,明雷回宫当差,明雨与贺之是旧识又一直极欣赏他,再加上也不放心叶蓁,便也留了下来。眼瞧着贺之一会儿比一会儿重,叶蓁突然语出惊人:“只能截掉了。”
明雨立刻阻止:“不可,别忘了,将军可是行军打仗之人,没了脚,你让他如何再上战场?”
叶蓁道:“就算不截他也上不了战场,这样拖着迟早连命都保不住。二伯深知这腐萤的厉害,更知道无药可解。”
明雨自是知晓,凡是中此毒之人无一人活命,症状也与贺之极像。先是伤口腐烂,而后高烧不退,接着便是青线顺血脉蔓延,直至殒命。只是,他惋惜贺之的帅将之才,不死心地转向明风:“真的只能截掉?”
明风瞧着这会儿青线似有加速蔓延的趋势,点点头:“叶蓁说的是个法子。之前已用过凝固血液的药,此时再用无疑是饮鸩止渴,不用毒性蔓延得便会更快。”他转向叶蓁,“截肢亦是极其危险,我去请师傅,请他看过之后再做打算,可否?”
明雨赶忙帮腔:“对对对,你大伯的师傅是从御医局致仕的马太医,无愧国之圣手之名,先请他老人家瞧瞧。”
叶蓁闻言连连点头。
明风刚要出门,被明雨拦住:“你好歹也是半个大夫,留下与叶蓁一起照看将军,我去接。”说着,立刻出了门。
贺之还在昏睡着,刚退的烧这会儿又开始反复,脚上的青线马上就要越过脚踝。她为他施了针,瞧着似乎压制些许,便俯下身再次瞧起腐烂处来。
有血水渗出,叶蓁拆下裹帘,外敷药依旧毫无作用,她皱了皱眉头,忽然想到,或许腐烂只是假象,这药的毒辣之处应当是遇到可流动的东西便无限扩散,譬如,妈妈口中的唾液,还有贺之脚上的血。
想到此处,叶蓁取过一个水盆,将贺之脚伤处的腐肉轻轻刮下一点放进去静静观察,除了遇水有些分散并无其他变化。她便又拿过一个茶碗,将手割破道口子血滴入碗中,再将腐肉放进去,也不过一眨眼,血如滚水般竟然变成两倍之多。
叶蓁立刻明白,用烈酒将刀刃洗过,摸着经脉的走向,在离伤口一指宽的地方用力划了下去,血立刻喷溅而出。明风用水盆接着,起初并未看到有何变化,等放了一会再仔细去看,那青线竟静止不动了。她又摸了一下贺之的额头,烧退了些。
叶蓁不敢在贺之重伤情况下放太多血,赶忙又将伤口处扎紧了。只是,他仍旧昏睡着,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不敢再冒险,伸手顺着断脚处仔细查验,放过血后,那些肿胀的地方已由青紫呈现出灰败之色。
叶蓁请明风来瞧:“大伯,您瞧将军的脚是不是已完全溃烂?”
明风仔细看着,眉头紧皱:“原先以为是淤血,放过血之后再看,的确像是已经腐烂。”
叶蓁心中一沉,取刀在伤口附近一划,脓液夹杂着血水和气泡蜂拥而出,气味与断掌处如出一辙。明风在一旁瞧着深深叹息一声:“的确保不住了。”
叶蓁此时却坚持起来:“还是等马太医瞧过之后再定夺吧!”
约莫半个时辰,马太医匆匆而至。几人见过礼之后,太医查看伤口,又诊了脉,道:“这女子很是果敢,以脚的腐烂程度和毒液的走势来瞧,的确要截,不然必会危及性命。只是,截肢之事也不可鲁莽,将军应当几日未进水米再加高烧未退,若再遭此重创恐怕会撑不住。”
叶蓁颇为受教,言辞极其诚恳:“小女受教,差点闯了大祸,多谢太医。”
马太医这才顾上瞧一眼叶蓁:“听说,你曾师从政清?”
政清是戚军医的表字。叶蓁扶马太医到案前坐下,奉上热茶,道:“小女不才承蒙师傅厚爱,仅学了皮毛,如今听您一句话便知行事武断思虑不够,还需多学多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