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咱们就尽量别让那种事发生,好吗?” 维塔轻声回答。
维苏威女士怒视着她,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自从她全身变得鳞片密布之后,我还没见过她如此愤怒 —— 或者说,见过她流露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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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她威胁道。
“就像我说的,” 维塔坚持道,“咱们避免那种情况。好吗?帮帮我。”
维苏威女士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开,鳞片下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一些。
“…… 好吧。” 她同意了,“但你得学会妥协。”
维塔的表情对我来说依旧难以捉摸,她没有回应。反而拿出一些我们路上带的肉干,在其中一块里放了个灵魂碎片,递给我。
“谢谢你,维塔阿姨。” 我说着,一口把它吞了下去,尽情享受那美妙的滋味,随着肉干滑下喉咙,那持续不断、折磨人的饥饿感瞬间消失了一小会儿。接着那种感觉又没了,杀光所有人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不客气。” 维塔回答,听起来倒是真心的。她展开下巴底部,口器向外伸展,露出一条长长的、带刺的舌头,卷住另一块肉干,吸进嘴里。她伸手把最后一块递给维苏威女士,后者只是抬手拒绝了。维塔耸耸肩,又在肉干里放了个灵魂碎片,朝我扔过来,我惊讶得本能地跳起来,用嘴接住了。
我落地后咽了下去,耳朵耷拉着,脸颊发烫,在维塔和维苏威女士惊讶的注视下,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接着维塔突然大笑起来。
“哦,始祖啊,太搞笑了!” 她笑得喘不过气,“就像…… 嗷呜,一口咬住!”
“我…… 你刚刚太突然了!” 我结结巴巴地抗议道,“我就感觉有吃的朝我脸飞过来,所以……”
“天呐,你太可爱了。” 维塔轻笑着,这让我的脸更烫了。而且她是个有同理心的人,肯定能察觉到我脸红了!啊啊啊,不要啊!
维塔又自顾自笑了一会儿,但当她望向杰莉萨韦塔正在调查的那座城市时,笑声很快就停了。我也朝那边看去,可什么都没看到。
“你有没有对自己的种族感到好奇过?” 她问。
“啊?” 我脱口而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吓了一跳。
“你有没有对自己感到好奇?” 维塔重复道,“或者说对沃罗西佐族整体感到好奇?”
呃。我不太确定该怎么回答。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去想这些。我的种族很可怕,但迷雾守望者创造我的方式,不是我该质疑的。这种事,在我死之前,也别指望能得到答案。维塔转过头,直直地盯着我,微微歪着头。
“…… 你还在纠结…… 拉克,我可以直接去问啊。” 她坚持道,“你的种族不是迷雾守望者创造的,记得吗?你们是娜瓦拉创造的,她是我姐姐,我现在就能跟她聊。你不需要靠信仰。我能帮你找到真相。”
“我…… 但我的灵魂决定了……”
“你的灵魂也不是来自万恶之源。” 维塔打断我,纠正道,“我猜它是通过某种自动过程,从你生母那里衍生出来的,不过这个我也能去问问。而且,就算你的灵魂真的来自万恶之源,那也不会影响你的智慧,因为自然生成的灵魂会自动适应与之结合的任何大脑。它们一点都不特殊。佩内洛普,你帮我证实一下。”
“她是对的,拉克。” 维苏威女士叹了口气,“我也能独立证实这一点。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你所信奉宗教的真实性,而通过基础的生魂术就能轻易收集到很多与之相悖的证据。我也不觉得维塔在说谎,她也没理由说谎,而且她在这个话题上的专业知识也是有目共睹的。”
杰莉萨跟我说过,我对生魂术了解得越多,就越觉得她的说法有道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就是生魂术被禁止的原因吗?仅仅是了解它就会腐蚀人的心智吗?…… 不。不可能。杰莉萨没被腐蚀,这种想法太荒谬了。
“你把因果关系弄反了。” 维塔解释道,“它被禁止,是因为它会让人不再相信教会,而不是因为它会在精神上影响人。是因为生魂术否定了教会,而教会为了尽可能让更多人无法做到这一点,才会禁止它。”
“当然,就算那些与教会存在直接矛盾的事实曝光,教会也不会就此垮掉。” 佩内洛普耸耸肩,“绝大多数教徒都是真心信奉的,而且教会那些模糊的教义足够灵活,能绕过大多数已被证实的事实,同时又足够强硬,能坚定地抵御任何无法证实的观点。说实话,从这个角度看,信息禁令似乎有点没必要,所以它存在的原因可能就是大家所说的那样:生魂术容易让人利用它赋予的强大力量,去做出那些不可言说的恐怖恶行。但不管禁令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严重违反禁令就足以证明,教会宣扬的关于迷雾守望者的大多数说法都是错误的。”
我皱起眉头,身体微微缩了缩。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在这件事上逼我?” 我问,“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坚持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我是错的?你们就不能别管我,让我相信我想相信的吗?这难道不是很合理的事吗?”
“不行。” 维塔哼了一声,“我不能不管,因为教会也不会放过我。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吗?因为我的身份,他们想让我死,或者至少想让我放弃自己的身份,装作和他们一样。我才是那个想让他们别来烦我的人,拉克!梅利莎也是!要是教会没一直逼我顺从,不然就吃苦头,我跟他们一点矛盾都不会有。可他们不仅一直这么做,还装作这是在帮我!这太气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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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没这么做啊!” 我反驳道。
“拉克,他们让你杀我,你真的动手了!”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 好吧,在这一点上你说得完全对。” 我承认,“我很抱歉。我不该那么做。但我现在不会了。”
“对,你现在不会了。” 维塔表示认同,“但不管怎样,你得原谅我对你们宗教真的很生气,好吗?”
这…… 算是终结了这场对话吧?她很生气,而且不管怎样都会一直生气。而且…… 我是说,我能理解。我不喜欢这样,但我能理解。
“就我而言。” 维苏威女士说,“除了他们发动的政府政变,我对这个组织并没有太多个人恩怨,普通信徒跟政变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对任何坚持拒绝可能性的哲学观念很反感。当然,这个问题绝不仅限于迷雾守望者教会,但在他们的信徒中,这个问题很普遍,值得注意。也就是说,不管得出什么结论,能遇到一个有批判性思维的人都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我也很享受和虔诚的教会信徒进行有启发性的对话,尽管我们都坚信对方是错的。所以,我想反过来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相信你所相信的?”
我犹豫了一下,但只是短暂的一瞬。我之前想过这个问题。我还记得那些思考,随时都能说出来。但与此同时,我想稍微改变一下,结合这次的对话来回答。我觉得维苏威女士在考验我。尽管我对她的立场感情复杂,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对我有好的看法。
“…… 我崇拜迷雾守望者,是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好人。” 我告诉她,“就这么简单。”
“是啊,这有个屁用……”
“维塔!” 维苏威女士厉声打断她,“让拉克说。”
我看不到灵魂,不像她们俩能看见,但维塔挥舞着触须,那无形的威慑还是让我感官一紧,她此刻愤怒的表情,被我记在脑海里,成为我对 “怒不可遏” 的新参照。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去。
“我…… 我是说,看看维塔所遭受的待遇,在没有证据表明生魂术本身就是邪恶的情况下,我们之前做的事,杰莉萨跟我说教会做的那些事…… 都显得极其野蛮。但让我害怕的是,仔细想想,所有所谓的正义似乎都是这样。如果有人做了错事却逍遥法外,那太可怕了,人们会想纠正这种情况。但要是有人什么错都没犯,却还是受到惩罚,那就更糟糕了。所以,弄清楚什么是错的,真的非常非常重要。这是个必要的区分。但…… 我不知道该怎么区分。我不是生来就知道对错的,我清楚记得不知道对错是什么感觉,甚至都没有自己可能做错事的概念。在奥古斯特带我去教堂之前,我从来没真正理解过自己做了什么。我无法用言语形容。但后来,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能用言语表达的东西,它知道对错,也知道我做错了。迷雾守望者知道我是邪恶的,他的信徒知道怎么教导我。而且…… 而且我需要这个。我极其需要,因为我是邪恶的。我生来就邪恶,我的本能就是邪恶的,我无时无刻不在和它们抗争。我一直在克制自己,时刻阻止自己像基罗那样屠杀成千上万的人!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知道。” 维苏威女士回答。
“你…… 什么?” 我问。
“我说我知道。” 维苏威女士重复道,“我完全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我每天都在克制自己,不去实施种族灭绝,拉克。我的能力能让我制造疾病,而且我从向人们释放这些疾病中能获得一种变态的快感。我的一生都在不断地挣扎,去抑制那些冲动,有时候我失败了,结果就是人们痛苦地死去。”
“…… 哦。” 我轻声说,“但如果你乐在其中,为什么不多杀点人呢?”
“嗯,一开始是为了自保。” 佩内洛普说,“我从小就知道杀人会惹上麻烦,而且和你不一样,我会被比我强大得多的人追究责任。但要是我有机会杀人还能逃脱惩罚,我几乎肯定会那么做。后来,对惩罚的恐惧继续约束着我,但慢慢地,我觉得是嫉妒取而代之了。在遇到维塔之前的那些年,我想变得像其他人一样,能像你们那样关心别人。我觉得自己因为缺乏这种能力而有缺陷,所以尽力去伪装。但人们还是能察觉到我有些不对劲,直到我不再渴望,开始变得极度愤懑,我才完善了这个伪装。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也不想再尝试了。所以我加入了猎人公会,以便合法地杀戮,剩下的事就说来话长了。长话短说,我觉得自己培养出来的那种道德表象,不过是一种模仿的习惯。一个‘好贵族’应该关心她的子民,治愈他们的病痛,我只是在努力扮演这个角色,以便和某人建立某种联系。”
“你对自己有点太苛刻了,佩内洛普。” 维塔轻声说,“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你是真心关心的。首先,你就关心我的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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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某种程度、某种层面上是吧。” 维苏威女士承认,“但这也没能阻止我在研究他们的时候,违反无数的道德准则。”
“…… 结果还算好。”
“我想是吧,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更能说明我的观点,也就是:我理解你的感受,最终我觉得我们对于‘为什么不多杀人’这个问题,答案很相似。那是因为我们可以同时既想做坏事,又想做好事。这并不矛盾。你内心相互冲突的欲望都是你的一部分,因为正直并非是不被诱惑,而仅仅是不向诱惑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