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完全不可接受。我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把我叫醒,让我下来,你觉得你能就这样把我拉走?你根本就不该来这儿,约翰,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我只见过厄瑞玻斯领主一次,所以他那消瘦、如鸟般的面容和苍白的肤色,再次让我感到惊讶。然而,这次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上次见到他时我没怎么留意的一点 —— 他比佩内洛普大太多了。他大概至少三十岁,而我很确定佩内洛普还不到二十岁。所有这些想法在我脑海中平淡地闪过,脑海中的迷雾让每一个印象都变得模糊。这个高个子男人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西装,他的言辞和语气都尽显礼貌。
“我实在不觉得在我未婚妻凯旋归来的日子,邀请她共进晚餐有什么问题。” 他回答道,面对佩内洛普的恼怒,他丝毫不为所动。很明显,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应对她,他的灵魂仿佛都在翻白眼。
“好吧,我很遗憾地告诉你,现在不是个好时机,约翰。事实上,至少一个月内都不会有好时机。要处理任务、治疗我们侦察行动的伤员、调查希弗罗克扔下的那些生物,还有我自己的研究,很明显我忙得没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你也应该很忙才对!”
“佩内洛普,求你了!你知道我为这座城市努力工作。但偶尔适度放松能提高我的工作能力,而不是降低。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再说了,做这些工作…… 真的是对你能力的最佳利用吗?”
“我,也只有我,能决定 ——”
佩内洛普突然住口,第一次注意到我走过来。她愤怒的表情瞬间消失,换成了惊讶、困惑,然后是深深的关切。她的表情和她真实的感受完全一致。
“…… 维塔?” 她轻声试探,小心翼翼的,仿佛她的话会把我击碎。
“我,嗯。我带来了……” 我结结巴巴地说,完全想不出借口。说给她送个东西?她可以合法购买尸体,对吧?我之前真没考虑到这儿会有其他人。
佩内洛普只是走上前,慢慢地抬起手,轻轻用拇指擦过我的鼻梁和眼睛之间,抹开了一些湿漉漉的东西。
哦,对了。
我还在哭。
之后发生的很多事都像一团模糊的影子。我发现自己把眼泪都洒在了佩内洛普的衬衫前襟上,当有人最终把尸体从我怀里拿走时,我绝望地紧紧抓住那昂贵的布料。我的队友们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诺拉、本特利和奥维尔都目睹了我最脆弱的时刻。我隐约听到医务室里传来有人唱歌的声音,克拉蕾塔显然很不情愿地从轮椅上起身,接过了治疗工作。佩内洛普带着我和我的队友离开了房间,怀里抱着我妹妹的尸体。我想让她把尸体还给我。那是我的。那是我的失败。…… 不过,我一开始不就是来把尸体交给她的吗?
我很难直视任何人的眼睛。佩内洛普的怜悯,奥维尔的恐惧,本特利的震惊和绝望,诺拉默默的悲伤…… 我讨厌这一切。我不想看到任何人脸上的表情,更不想感受到他们灵魂深处的那些情绪。我觉得很压抑。我需要空间。…… 但在这座城市里,根本没有那样的地方。于是我退回到楼上,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罗斯科。我到底是从哪儿得到这只该死的鸟的呢?我太爱它了。它是我第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是第一个真正属于我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也会搞砸,把它弄坏。我想我已经弄坏过一次了,就是迷雾守望者杀了它的时候。
我紧紧地抱着我的毛绒玩具,试图凭借意志力关闭我的感知。然而,即使我能闭上满是泪水的双眼,我灵魂之眼却永远睁开着,用它近乎黑白的视野审视着房间内部。在我内心的视野中,只有佩内洛普的老鼠们的灵魂有颜色,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它们身上。她之前的实验对象都死了,但她从某个地方又弄来了一批,早在我们上次任务之前就一直在对它们进行实验。显然,佩内洛普在给动物做脑叶切除手术方面已经相当熟练了,她的四个实验对象都成功地切除了大脑中 “无用” 的部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它们身上有些东西…… 现在让我很恼火。甚至让我感到不安。它们有些地方非常不对劲,我想立刻杀了它们,夺取它们的灵魂。我试图把内心的视线移开,去看别的东西,但无论如何我的感知还是能感觉到它们。它们就是不正常。就好像那些灵魂没有按照应有的方式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