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说前文,这张睿典当了家中的条案方桌,换了银钱雇了五辆大车,将自己那两间屋中的藏书尽数赶来东门,上演了一出学富五车拦路自荐的戏码,只不过这位张先生实在是没什么生活经验,一见赵斌就急匆匆付了车钱,将车夫都赶走了。
赵斌和赵忠见此一幕不由得摇头失笑,最后二人各自将自己的马匹拴在一辆大车后面,随即二人斜坐车辕替张睿赶车,不过就算如此还有两辆拉满书册的马车停在那里,张睿见此一幕正是手足无措之际,就见城门内走出二人。
两人边聊边行分外亲切,而赵斌和赵忠看见这二人也是一愣,随即出声招呼道:“李增、李年!”
那二人闻言也是一愣,急忙循声望去,只一眼就看见斜坐车辕的赵斌和赵忠,两人急忙迎上前问道:“少爷、忠叔,您二位怎么在这里,这怎么还赶起车了?”
来人正是永利、大通二监之首,李年、李增二人,两人口中说着就要上前从赵斌手中接过马鞭,赵斌摆摆手道:“别抢别抢,这玩意我可有些年没玩了,那还有两车,你们也别闲着了,一块帮忙吧,咱们先将车赶去渡口,不然还要单独寻人手看护这批图书。”
二人看着半倚在书堆之上,半跨坐在车辕上的赵斌,再加上赵斌现在是一身素衣,头上还压着一顶范阳笠,倒显得颇为和谐,两人心说:“这位少爷这会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竟然真有雅兴赶起车来。”
两人心里这么想着,可哪敢多说啊,急忙各自挑了一辆马车,拿起车辕上放着的马鞭,眼看五辆马车都有了人,赵斌也不客气,抬手扬鞭第一个催动马车。要说这赶车赵斌还是昔年行走江南时学的,这抗金多年骑马都骑不过来,自然不会有机会让赵斌赶车,今日见张睿这几大车书,赵斌也是起了玩闹的心思,当即扬鞭催马赶着马车向码头驶去。
这边一见赵斌动了,赵忠丝毫不敢怠慢,急忙驾车跟在赵斌身后,再之后则是张睿张博观,这位可是正儿八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爷,最近两天才刚刚现学了一两下赶车的技术。好在他这辆马车居中,马又都是识途老马,因此赵斌、赵忠两辆马车一动,张睿这匹马也就消消停停跟了上去。
至于后面的李年、李增二人,那赶个马车不要太容易,二人都是从大通、永利二监最底层干上来的,区区驾车驭马自然不在话下,就见二人将手中的马鞭轻轻一扬,这马车立时开动,紧紧跟在张睿之后。
就这样一个小车队就这样浩浩荡荡向码头奔去,这晋宁军东门距离黄河码头本就不远,因此五人只用了半炷香的功夫就来到黄河岸边,而此时虽然夜幕已然降临,但码头上依旧聚着数人,等赵斌几人靠近也就看清码头上的几道身影,正是张大富、边鸿以及六军的其他几位掌柜。
原本这几人一听有马车声响,还纷纷各摸身上暗藏的兵刃,可当看清最前面这辆马车上的人后,一个个又都收敛杀气,张大富更是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前道:“少爷,少爷,你怎么还亲自赶车啊,这点粗活吩咐一声我不就做了嘛。”
赵斌笑着将马鞭扔在车辕之上,用手轻轻一拍张大富的肚子:“我的张掌柜啊,莫说此事事发突然,就是我早有准备也不能找你赶车啊,这小小车辕可坐不下你啊。”
张大富摸着肚子笑道:“嘿嘿,这不还是托少爷的洪福嘛,却不知少爷这是从哪弄来这么多辆大车啊?”
赵斌笑道:“还不是你推荐的那位大贤,舍了一切家财就是不舍这一屋子的书,投我还赶了五车书。”
赵斌话音刚落,后面的张睿已然跳下马车,全然没管这马车停没停稳,这一幕可把一旁的赵忠吓得不轻。只见赵忠脚尖轻点,身形微微一晃就来到张睿的马车旁,紧跟着探手一拉马缰,口中不断呵着,这才将马车止住,不然这辛辛苦苦赶来的一车书可能就要祭河神了。
再看张睿这边呢,脚步飞奔来到赵斌身边,随即将这身藕荷色文生公子氅一撩,动作极其优美好看,可见其用心之诚,不过看着如同莲花般,散布在地上的衣摆,周围知道他底细的几人更怀疑他是不想把外袍弄脏。
“昔年周文王拉车,今日公子赶车,张睿拜谢公子护家先祖灵位之恩,从此后张某愿肝脑涂地,誓死以报公子大恩。”
张睿此话一出周围众人都是一愣,唯有赵斌神色平平,抬手搀起面前的张睿笑道:“好了,张先生请起,此事实乃天定,除去先生自驾一辆,这剩下四辆大车也能让我遇上,也是我和师亮先生有缘。”
赵斌说着回身对着马车微微一礼,这可把张睿、赵忠几人看的个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张睿出言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这车上有先祖牌位?这车我包裹的挺严实啊。”
“上车前我本来不知,不过这向后微微一靠,就觉出不对了,这什么书册也没有竖着装车的啊”,赵斌说完二次一礼,“斌不敬之处还请师亮先生恕罪!”
张睿见此一幕一撩袍服,还欲再次跪倒,却被赵斌一把搀住:“博观先生,既然你决定同我西进,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可不讲究跪来跪去,只说个肝胆相照!”
张睿闻言连连点头,一时间眼眶微微泛红,赵斌轻轻拍拍张睿的肩头,随即看向身旁的赵忠问道:“忠叔,欧阳伯父呢?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专程来送他的,怎么来了这么久不见他的人影呢?”
一旁的张大富苦笑道:“少爷,欧阳老哥来是来了,只不过见礼却是难了些”,随着张大富话音落下,码头上的诸位掌柜也纷纷向两边闪去,露出身后所遮掩的一乘小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