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两个字很快被磨成粉末。
这人知道她的习惯,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定是旧时结过仇的。
若说可能结怨的地方,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漕帮。
可把记忆翻个底朝天,那些个张三李四王五的脸都模糊了,偏生找不出个周复。
砖灰扑簌簌落进砖缝,把最后一道横笔掩成了断痕。
要弄明白这些弯绕,她怕是只能先在这高墙里待下去。
厨房窗棂透出的暖光在地面拉出阴影,里头飘来瓷勺碰着炖盅的脆响。
“宫宴哪轮得到咱们......”
小丫头的声音混着淘米水声,“听说光鹿筋就要泡三日......”
清清正要挪步,菜刀剁肉的声响突然停了。
“你们这些没骨头的!咱们伺候王爷这么多年,他大喜的日子怎么能不出力?”
厨娘拔高嗓门,“便是熬碗白粥,也得比御膳房的香!”
“大喜?”
杂役往灶膛添柴的动静停了,“难道传闻王爷下个月要娶太后娘娘,是真的?”
太后......景深的娘亲?
清清猛地捂住嘴,后脑勺重重磕上廊柱。
桂圆从竹筛里滚落的声响恰好盖过这声闷响,里头传来婆子压着嗓门的话。
“太后娘娘生得观音似的,只是一直皱着眉头,又冷着脸......”
“儿子尸骨才刚找着,哪来的心思嫁人?”不知谁嘟囔一句。
清清贴着褪了色的朱漆廊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厨房蒸腾的热气在窗纸洇出水痕,将“尸骨”二字烙进瞳孔。
“烂舌头的!”厨娘突然摔了锅铲。
“主子的事也敢浑说!上个月王爷才赏了银钱,转眼就编排起主子婚事!”
铁锅重重扣上灶台,“散了散了!申时三刻前把八宝鸭蒸上!”
清清踩着虚浮的步子撞开房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
阳光从窗隙漏进来,照见《素问诀》封皮上的浮尘。
她盯着那层灰,死死咬住下唇,眼眶的热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下情况,她已是连难过都不能自由了。
指尖探入怀中,纸青蛙在反复摩挲中棱角渐渐软化,墨迹也越发模糊起来。
《神针七篇》摊在案头,青蛙搁在书页一旁。
英雄也有力尽之时,但这一次,她不能退让。
烛火在青铜鹤灯里爆了个灯花,江淮止的影子在《山河舆图》上晃了晃。
心腹跪在案前三尺处:“毕怀瑾今日又作了首《鹧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