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见我呆立在原地,轻轻摇头,也说不上在对谁讲:“出去看看也好,出去看看……见见这世道——”
他拖着长音踱步到蒲团前,沉沉跪下行礼。我虚着眼看师傅,忽然觉得他老人家像被什么东西锁着。 贼天子
这锁不像清规戒律般明晰,更不是肉体上的禁锢。但它就那么存在着,让这位老人不敢远离佛,只好终生侍奉。
于是我问:“师傅,你在躲什么吗?”
师傅动作忽地一顿,随即眸光沉落:“……杀心一旦开了头,就像那山火绵延,只有草木尽枯,灾难才能终止。”
“我明白了。师傅,你在…躲这个乱世?”
这金钟之功我花了一天晚上便初窥门径,无非是把之前躯体内流动的力量具现成一种光芒,从而刀枪不入,拳脚如铁。
我得了这法,却很难高兴起来。
自我那天问出最后一句后,师傅便不再见我,说什么也不见,只是吩咐师弟们督促我二人下山。
师兄跟我说,师傅的所思所想不是我们所能揣测的。
“但是慧德师兄,我那次……好像猜对了。”
师兄微睁瞳孔,却只是如儿时般拍拍我肩膀:“慧真啊,你伶俐,却也过分伶俐了。师傅放你下山,是为你好。”
为我好吗?
在那之后,我走遍天南海北,在高山中栖坐,在垂野中高歌,也算是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他们大多不关心这世道……
“这天下乱与不乱,说到底是王侯将相们的事。我们身在江湖,何苦自我为难?”
可我学佛学了什么?
学慈悲,我慈悲了,我饶恕那些放火烧寺的人了。
学看破,我看破了,这么多年荤腥酒气样样不沾。
可然后呢,难道我直接闭着眼睛不理会那些背井离乡的流民,忽略那些同我儿时一般连饭都吃不起的孩童吗?
我还在踌躇,却听见慧德师兄开设粥铺的消息。
师兄还是那么好,又先我一步想出了方法。
我于是跋山涉水,去往他信中跟我说的临洮。那里风景秀丽,百姓靠他的布施得以安生。
我跋山涉水,路过中原那满目疮痍的战场,路过路边无处不在的尸骸。他们在死亡的边缘挣扎着,直到我走到临洮城头……
师傅从城门出来,身后是无数持枪士兵。他手中捧着一个染血的布包,脚步很是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