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们纷纷沉默着,不约而同地。
没有人敢回应这样的指控。
因为那默契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凯瑟琳昂了昂下巴,点向兀自挣扎着的赤枫大公对侧,“拉古奇,你和赤枫大公关系最好,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被突然点名的翡冷翠大公抖了一抖,不知道眼睛该看向何处。
他既不敢看那神神叨叨的主教,也不敢看分明是知道了什么的陛下,于是他只能看向昔日的同僚,物伤其类一般地,预见了自己的下场。
他硬着头皮否认道:“陛下,老臣以为,凭神官空口白牙断案一事,实在闻所未闻……如此做法过于儿戏,有损陛下天威。”
凯瑟琳不置可否,重新看向艾伦,“艾伦冕下,还请接着往下说罢。”
艾伦点了点头,在翡冷翠大公绝望的目光里,继续开了口,“我要说的不仅仅是刚才那些。”
其实,从他第一次踏进这间会议室里时,他就感觉到了。
这些人的灵魂,是漆黑的,就像拖着一连串的影子,写满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罪恶。
彼时,他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依然沉浸在亲手“杀死”了最喜欢的人的罪责与痛苦之中。
事实上,当他站在上拉夫拉修道院里,向着火刑柱上朝着他微笑的约书亚,甩出第一道圣炎的时候,他就已经迷惘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欢呼,唯他满心痛苦。
这是脱离了肉体的、发自于神性上的伤痛,为那所有人,都永远无法得到救赎的罪。
这是他分明知晓却又甘受的疼痛,也是帝利斯加诸于他的惩罚。
他迷惘于『信』本身,谅不由他。
这是一场颠覆性的考校,而他在起跑线上就输掉了。他本该从此沉沦,为那长久以来,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崇拜本身。
但当他坐在这满是恶人的罪厅里,听见邪恶者得意洋洋地颐指气使,决定着芸芸众生的未来时,他终究还是愤怒了。
愤怒,当然也是一种罪。
是光辉圣典上面所记录的七宗罪孽之一。
可他却因为这心中的罪,重新看清了人间的路。
就算没有神灵能够侍奉,他依然誓言因神之名,审判这世间不公不义的一切!
他发誓,发誓要让罪恶得到揭露,冤屈得到清洗。
他发誓,发誓要让光辉重新圣洁,白绢写满爱慈。
“实际上,诸位可能并不清楚,当我们神官举办『密契共融圣事』的时候,会看到很多怪诞的光影。曾经的教宗们说,这些都是魔鬼在我们心中施加的诱惑,是子虚乌有的幻影。”
“我却觉得,并非如此。这分明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即使拼命想要掩盖,也注定发生在某个时间、某个角落里,不为人知的阴暗过去。”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位对废话总是格外严苛的陛下,此刻却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耐心。
虽然只有艾伦一个人在说话,但会议厅里肉眼可见地骚乱了起来。
焦虑与恐慌像是无形的波纹,渐渐从数不清的源头处,开始扩散传染。
“说来也巧,曾经我在一次密契里,看到了与方才讲述的故事关联的场景。那座井口很快被浇了铅水封死,井轱辘却被拆了下来,送进了月花城里的王宫。”
“喏,就在那里,”他指向一处空地,“一位红头发的君王,当着年轻的尼基塔,把那井轱辘放进了匣子里。至于那匣子……”
艾伦还待描述,翡冷翠大公却立刻站了起来,“放肆!这是何等严肃重要的会议,不是让你随意发挥,血口喷人的神坛!”
他话音未落,倾风大公也紧随其后站了起来,“陛下,臣观方才艾伦冕下所言甚是荒谬颠倒,完全偏离光辉圣典上的圣律诫言!微臣斗胆,恳请指证他为异端!”
有这两位大公冲锋在前,红月王国里的其余公爵、伯爵、男爵们,亦是群情激奋地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斥责起艾伦的歪理邪说。
“吼!”被艾伦抱在臂弯里的厄尔尼诺,此刻也跟着嘶吼了起来。
有人立刻喊了起来,“看啊,哪有孩子会这样吼叫的,他抱着的肯定也是怪物!”
随即便有人开始附和,“光辉之主护佑啊,呜呼!有人窃据了您的圣坛!”
原本秩序井然的会议厅,不知道到底是被触碰了哪根敏感的神经,顷刻之间乱成一片。
凯瑟琳与云魏就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他们整好以暇,目露不屑。
要知道,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去教堂的频率可并不少。
至少在明面上,他们俱是帝利斯最忠诚的信徒了。
事情发展的结果就是,在这些虔诚信徒“神圣”的愤怒下,原本蜷缩在角落里打盹的尼古拉斯主教,却是被稀里糊涂地架到了厅前。
“红月王国最权威的枢机主教啊,该轮到您为光辉之主辩护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吵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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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他们的表演,谁都会以为他们说的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