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练遇见两位村支书

“退伍回来十多天了!”我放慢脚步,缓缓跟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错!青年人就是要有毅力,多锻炼。我六十多了还天天要锻炼,早上快步走个十来里,回来冲个冷水澡,身体好得很!”江卫坤故意把握石球的右手举到胸脯前,让我看似的,只见那五根粗壮且白皙的手指非常有劲,也非常地灵活,把三颗白麻点石球转得随心所欲。

“您老身体蛮好!我们青年人要多向您老学习!”我说着客气话,内心也确实很佩服他。我渐渐加快了脚步,向江卫坤挥下手,再打下招呼“您老慢走!”

“好!好!你先跑!对了!鸣鸣,有空到我商店耍耍!”江卫坤中气足嗓门大,说话总是哈哈地笑着,便显得特别地热情。这也是作为生意人应具备的气质。

我有点奇怪,我晨跑也有十来天了,江卫坤也天天晨练,为什么今天才碰到他呢?难道他每次都稍微晚点,我刚跑过去,他才出来?于是每次都错过了?而今天他出来稍微早了那么几分钟,便碰上了。

对江卫坤湾里这个知名人物,小时候对他冇什么好感,缘于他这人仗着有身本事,爱显摆力气,有点喜欢欺负人。记得十几年前,他当村支书没多久,与我父亲发生过冲突,虽然那时我还只十一二岁,倒也记得清楚。爱喝酒的父亲一喝酒便有点失分寸,说话更不过脑,为争论一件事,一句话顶死了江卫坤!而江卫坤那样好强的人,又刚当上村支书正需要树威的时候,哪由得父亲胡言乱说,当即哈哈也不打了,脸色由红变白,叫着父亲的别号开骂:“枫木楞子!你甲蠢卵!”枫木在家乡是常见木材,易变形,承重性差。而父亲的名字叫江卫枫,又是湾里出了名的粗鲁莽撞人物,久而久之,便得了这个外号,意思是斗劲绷作却不堪大用的人,说直白点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这外号明显有很大的羞辱性。不过,这外号湾里人都是背着父亲叫,当面除非关系特别好的开玩笑叫一下,父亲或许不会生气,否则会当场翻脸的,所以一般人当面不会叫这个外号的。

这次,江卫坤不但直接叫了外号,还手指着父亲要打人的凶样子,父亲意识到事闹大了,但也不甘示弱,边回骂边走向前:“你甲蠢种!你熊吗个熊?”父亲完全没了轻重,招呼上江卫坤的大人了。江卫坤大怒,手一扯,父亲就摔到一边去了。父亲凭本事不是江卫坤的对手,何况还呷了酒更没有力气,江卫坤并没用多大力,父亲就躺地上了。但江卫坤毕竟在湾里是个单伴,虽有个弟弟却远在株洲工作,当然自家屋里也有两三个堂兄弟。但父亲亲兄弟四个,还有六七个堂兄弟,双方真大打起来,谁吃亏还真难说。好在在场的湾里家族拉住了双方,未致事态扩大。江卫坤出了气,父亲本来理亏在先,摔倒也没受伤,再闹下去对谁都不好。自然,依父亲的个性是不会罢手的,一向理性的大伯父闻信过来喝住了父亲。大伯父在家中说话是最有音的,大伯父一发话,父亲也不敢再胡闹。于是双方见好就收。但仇视的种子应该在那时埋在了双方的心中,只是是否爆发还得看是否有适合的条件。反正从那次后,我再没叫过江卫坤一声伯伯了。

今天跟江卫坤相遇,我先叫了伯父,并不是示好的意思,而是一种本能反应,毕竟事情过去了十多年,这次又当兵回来,碰到湾里的长辈不打声招呼,确实说不过去!会让人说白在部队几年!没想到江卫坤也很热情,并邀请去他那耍,话是客气话,看得出,态度也是真诚的。有可能在我在部队的几年,他与父亲的关系已经改善了。我边跑边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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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是鸣古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我,循声望去,只见湾里的江开保老支书口里含着一支烟,站在马路边的东厕边叫我。提起江开保,江家湾里谁都得敬重三分,他是真正的德高望重,资格老嘛。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就担任向阳村当时叫向阳大队的支书,一直干到九十年代年末才主动让贤,干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村支书。其声望莫说在江家湾这个千把人的湾里,就是整个向阳村甚至白鹭湖镇,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江开保作为大村支书,曾是当年白鹭湖乡唯一的一个农民身份当选乡党委委员的,比一般的乡干部说话都有音。

哪怕他早退下来了,他的名字应该还是江家湾人在白鹭镇最响亮的一个!“江家湾里江开保,白鹭湖街抖一脚,巫风野鬼颤三颤”,可见当年威名。但是,在我心里,对眼前这个一大早刚从东厕解手出来的七十多岁的老人,怜悯多于敬重。因为老人最看重的小儿子在他离开村支书岗位的那年出车祸走了,听湾里人说,如果他那小儿子不出车祸的话,肯定会接他的班,江卫坤是不可能接手当上村支书的。小儿子的离去,对江开保的打击特别大,从此变得谨慎低调,很少在公开场合大声叫嚷。但在江家湾人心目中,他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雄主”,没人不给他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