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蠕着嘴,很艰难的又将那两枚小票推回,指尖发白,在夜光下显出死气。
萧子山陡的发怒了。
“这次由不得你胡闹!”
却见他一把拽过她的手来,好弱的腕子,一折即断的模样,美丽如瓷,所以掰开她的掌心也并不难,那两枚小票便很轻易的交与她去了。
他很重很重的合拢萧子窈的五指,眼底有微光。
“子窈,四哥真的很后悔,可是四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此,萧子窈几乎是身不知处的走出安庆堂的。
夜风仍是静的,偏偏小路上却有一队人马吹拉弹唱的穿过去,入耳细细听来,那曲子应当是喜乐,偏偏脚夫肩上扛的却不是红轿子,反是白棺材。
恍惚之间,萧子窈便与几个百姓一同避让开来,又隐隐听得人言:“啧啧,可怜呐!晚间娶嫁,应当是配冥婚的!也不知这新娘子是哪来的,棺材都是破木板拼的,想来连穷苦人家的孩子都不是,许是个乱葬岗里捡出来的。”
那人一面说着,一面闪躲,唯恐沾了晦气似的。
谁知,许是他触了什么霉头,愈是忌讳竟愈是犯冲!
冥婚晦气,那送亲的队伍自然走得飞快,偏偏脚下急了容易出错,有人趔趄一下,那棺材一晃,立刻便翻在地上,霍的滚出一只叮当作响的九连环来!
那人一下子尖叫起来:“菩萨保佑!这这这这——这还是个小姑娘呢……”
萧子窈离那队伍并不算很近,一时也瞧不清那棺材里新娘子的模样,偏她立在灯下,那滚落的九连环就停在光晕的边缘,直被照得半亮。
她原也没什么想的,也想不到什么多的,却是那九连环针扎似的、明晃晃的刺着她的眼,好像一桩冤案。
然后,她陡的脊背一寒。
她于是僵着身子俯首去拾,旁人都吓得半死,送亲人也很惊恐的近前说道:“这位夫人,这是死人的物件,拿着晦气,一个玩具而已,您也不缺,还是赶紧把这玩意还给里面这位主儿吧……”
然,萧子窈听罢,非但心下一紧,更是将那九连环攥得更紧,又一瞬不瞬的反问道:“你说这九连环是新娘子的物件?那你告诉我,这新娘子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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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送亲人见她又冷又厉,立刻馁声应道:“是、是前阵子在乡下捡来的死人……”
“笑话!前阵子是秋老虎,人死几天就臭了!你若不说实话,我就报官说你杀良家女配阴婚!”
“小人不敢!”
那送亲人委顿的哀求起来,“这位夫人,我真没撒谎!这小姑娘真是我从乡下村头捡到的,她当时还穿的挺好,怀里揣着这九连环,请人看过死因,说是吃了什么西药猝死的,所以尸身烂的慢些……”
那人还絮絮的说着,可萧子窈却已听不真切了。
她只见眼前一闪而过好些人脸,朦朦胧胧的像是走马灯,飞快的翻过去,人像最终定格,是小巧的模样,可她二人明明才分别不久,这一幕却仿佛好久不见一般。
萧子窈只觉脑中嗡鸣一片。
真奇怪,有什么可惊讶的、有什么可痛苦的,她分明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啊——
那所谓的,生、离、死、别。
她于是一瞬握皱了掌心那两枚微潮的车票。
夜色渐浓,岳安铁道车站灯火通明。
萧子窈赶到时,票员早已剪完了票,只待发车了。
万不得已,她只好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一面跑,又一面招手:“还有我,我也要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