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风是大摇大摆地离开玉京的。
尽管玉京因为承恩侯府的惨剧,上下一片戒备,但任谁也不会怀疑到德妃弟弟的身上。竹风仍旧易容作沈玠的模样,坐在金碧辉煌的马车里,透过时时被风撩起的车帘,可以看到沈小侯爷端着琉璃杯子,杯里盛着殷红如血的异域美酒,旁边一个穿银红鲛纱的女子,执着错金镶红宝石的孔雀毛扇,轻舒玉臂,缓缓为小侯爷扇着风。另一边,一个穿海水蓝色纱裙的女子,正匍匐在小侯爷膝头,似乎在为其捶腿。
好一幅风流、香艳的王孙出行图啊!目击的百姓心里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了,谁叫人家小侯爷会投胎,投到了沈家这样的巨富之家不说,如今又跻身权贵之列的门第呢!
沈小侯爷先前大约是被家里拘得紧了,随着他姐姐在宫里的地位越来越高,他也以鲜明的纨绔形象跃于人前。寻花问柳、飞鹰走狗的事儿,小侯爷无师自通,干得那叫一个熟溜。玉京本来就是繁华销金地,都城的百姓也见多识广,故此对这样一个异军突起的纨绔子,羡慕之余只有见怪不怪了!
“我说,竹公子,你用得着这样高调吗?你恨不得让全玉京的人都来看你离开是不是?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异状,你可就别想走了。”
说话的是小侯爷腿边的蓝衣侍女。此刻小侍女鼓着腮帮子,不满道:“你若是想死的话,我也不拦着你,可你能不能不要拖着我一起。”
竹风捏着玉杯,满脸笑容,嘴里揶揄地说道:“海奴,你可是公子我不久前从集市上花大价钱买来的,你可得把爷伺候好了,不然爷把你还回去!”
易容成“海奴”模样的瑰月气急,却也拿此人没有办法,她咬着后槽牙道:“是,奴婢必然听主人的话。主人说一,海奴不说二,现在,能不能让奴婢先歇一下,这腿都蹲麻了!”说完,她还不忘白竹风一眼。
李瑰月这敢怒不敢言的一记白眼取悦了竹风,他爽朗地笑起来,愉悦地说:“是吗,哎呀,那可是辛苦我们海奴姑娘了,快起来,快起来,歇歇吧。”
高声说完这句话,竹风还含笑睨着瑰月,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小声说:“委屈你了,你若是不想离开,随便对外吼一嗓子,你那夫君——必定马上来迎接你的!”
李瑰月一噎,有黯然从秀美的眸子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她以无所谓的声调反诘道:“是吗?我的夫君来接我,你的姐姐只怕也会来接你吧!这样闹有什么好的,竹公子,我既然答应离开,就是要丢掉旧日过往,你完全没有必要激我。”
竹风讪讪,摸着鼻子,小声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想到是你,才可以更顺利地混出这玉京城,倒是委屈皇后娘娘了!”
“哼!”李瑰月俏丽地小鼻头耸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但愿我们能顺利出城吧!”
这句话一语成谶,他们离开西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这是午安侯府的小侯爷出行,你们也敢拦着?”车头的护卫趾高气扬地说着,若是下雨,他的鼻孔都能接下不少雨水了吧。怨不得他这样嚣张,因为他这些天都是跟着这位“小侯爷”来去各种风月场所的,总算是揣摩出了越嚣张越吃得开,越谨慎越遭人踩的道理。
守门的士兵拱手道:“奉命行事,请小侯爷勿怪,上面有严命,出城的人员,必须详查!”
要是一般人,人家官兵说要查,哪里敢置喙。可这武安侯府的奴才,早就学会了狗仗人势的一套,听了守门兵士的话 ,他立刻“呛”一声,拔出半截佩刀,倨傲地说:“我看谁敢查我们的车!我们小侯爷,身份何等尊贵的,岂是你们想看就看的。”
守城兵士被这阵势镇住了,讷讷不敢言语,只拿眼睛去瞟一旁坐着的长官。
长官圆滑多了,点头哈腰走过来,嘴里不迭抱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耽误小侯爷出行了,还不快放行!”
长官比小兵知道得多,前几日,承恩侯府里出了大事,据说,皇后娘娘被刺,生死不知。若是皇后有个三长两短的,德妃今后的造化说不定就大了。这样的时候,怎么好得罪德妃唯一的弟弟呢。
“慢着,我记得颁发的命令是无论谁出城,都要详查,不知为何武安侯府的马车就不查了?”
这声音,瑰月听来悚然一惊,是董四平!
皇帝怎么也无法相信皇后已经罹难,一直希冀皇后只是被劫持,所以责令四门,宽进严出。对今日出帝都的人车,一律都需详查。
甚至,皇帝还将心腹的御前护卫统领董四平派出章台宫,让他便服巡查四门,可有官兵玩忽职守、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