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屠夫本是市井小民,并不曾认得几个大字,哪里真能辩驳这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命题,他结结巴巴道:“这……似乎……好像……的确是鸡在前,蛋在后。可……”
他想说既然先有鸡,鸡是哪里来的?还不是蛋孵出来的时候,李姓年轻人抢过话头道:“我相信,这里躲雨的大娘、大婶、大嫂都孵过小鸡吧。孵小鸡时必须由母鸡日夜不停地以它的体温温养着鸡蛋,假以时日,小鸡才能被孵出来。期间稍有差池,就会失败,孵不出小鸡,这样一来,不也就是说是先有鸡,后有蛋的。”
屋檐下的妇人们纷纷点头,附和眼前英俊后生的话,这事儿她们都是经历过,最有发言权:“啊,原来真是先有鸡的!”
“各位,这雨也停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告辞了。”
少年人狡黠一笑,欲走,经过文玉楼身旁时却一愣。
的确,文玉楼与其他人一比,的确显得格格不入——上乘的衣料,精贵的首饰,还有尤其狼狈的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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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文玉楼就在少年的注视下生出几分自卑几分委屈,她期期艾艾后退一步,满眼愁苦地低下了头。
少年收回温煦的目光,只是在跨出去的时候,没头没脑地说:“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无端地,文玉楼就觉得这话是对她说的,难道少年人看出了她的茫然无措,在开解她?有舍才能有得!她咬着银牙,在阔大的衣袖中暗暗捏紧了粉拳。
“我祖父可真顽皮,这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还能这样回答!”
李瑰月托腮而笑,明眸流波:“先生就是这样认识了我祖父?”
玉楼先生苦笑道:“我是这样认识他的!他么……我不知道。”
再抿口茶,文玉楼又陷入了那青葱少艾的时光里:“我当时就回家对父母表示我决不进宫为妃,气得我父亲当场就打了我两巴掌。幸亏承光帝不知道是真觉得我小他太多,还是有别的考虑,他婉拒了我家里的请求。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父亲又张罗要将我嫁给朝中权贵。因为我几个哥哥实在不成器,撑不起文家门楣,眼见文家就要没落,我父亲就再次打起了我的主意。他要靠嫁女巴结权贵,使他们成为文家的倚仗。可他选的人不是鳏老就是病残,最后连我母亲都看不下去了,偷偷塞给我一些银钱,让我逃家自谋生路去。我惶惶离开文家,在朱雀大街徘徊的时候,听人们说白石书院招考夫子,我就去了。”
瑰月满眼冒星星,崇拜地问:“那您就是这样成为白石书院的夫子了?”
老太太苦笑,叹息:“哪里那么容易!我明明考了第一名,他们却嫌我是名女子,不肯收我。恰好你祖父拜访院长出来,听到了我们的争执,他很替我不平,就重新求见院长,帮我据理力争。白石书院才答应留下我观察考评一段时间,再行定夺是否聘用。”
“竟是这样!不是说榜眼打马游街,一见钟情吗,这看来是误传了啊!”瑰月小声嘀咕。
“呵呵呵,”老太太笑得可开心了,脸颊上还现出两处梨涡:“是榜眼打马游街,才女一见倾情,立誓非君不嫁的传闻吧?”
李瑰月扑闪着明媚的大眼,大为疑惑,玉楼先生怎么能笑得这么开心?不是说她求爱不成,孤独一生吗?这毫无介怀的样子,算什么?
不待小姑娘发问,文玉楼自己讲了起来:“我们再见的时候,正是三元游街那日。谢姐姐算是我的远房表姐,特地打听到我的落脚处来看我。她性格开朗,爱看热闹,就邀我同去看三元游街,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