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文慧打电话找过他几次,话里话外都是关于离婚的事情,态度一次比一次僵硬,时来新则还是那样,非常地不合作,既不要谈,也不跟她吵。
他身体恢复了一些,表面上的淤青散掉了,眼里的红丝消去,人看上去也精神一些,走路什么的也还算利索,这天正考虑要不要出去走走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电话了,是他的丈母娘,文慧的母亲,但这个身份在待定中。
她在电话里的表现一反常态,说话风格没以往那么冲,甚至有些虚头巴脑的客气。先干巴巴地关心了两句,接着就说有个外地亲戚,一家人没有地方住,需要时来新目前住的这套房子安置他们,小心翼翼地问,你方不方便跟他们挤挤,不过他们人可不少,然后很怕他真接这茬,赶紧转话题,你要搬走也不用那么着急,他们下个月才来,不急不急,那都是月初的事了,慢慢找好再搬,不着急。
然后她急不可耐地挂了电话,时来新是真愁上了,这都二十几号了,他能搬去哪儿?
正翻地产中介网页的时候,文慧又来电话了,这次提的不是离婚的事儿,说女儿上的小学要交赞助费,需要十五万,让他想办法。
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时来新快要被汹涌澎湃的现实给掩没掉。这一场收房子和要赞助的双杀戏码,在为达到离婚的目的合力吗?两个娘们儿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她们不知道,那些床照就像头顶上的一把刀,随时会落下来。
时来新和文慧离了婚,关风就会和她在一起?照时来新对关风的了解,绝对不会。两人婚姻关系的结束,带来的后果就是关风的这场报复游戏也到了收场的时候,那些照片关风一定会放出来,说到底他对文慧只是利用而已,离婚代表着这个家庭破碎,而照片则是最后一击,彻底毁掉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时来新相信自己不会猜错,关风这个疯子是有毒加变态的。这种层层推进的毁灭,这种刻毒的报复不比直接干掉时来新更让他过瘾?
时来新早就有打算要离开这个城市。不要说多长时间,起码躲出去一阵,只要他还在这里,关风那变态就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女儿和文慧就像是关风手上的人质,他太了解时来新了,妻女确实是时来新的要害处,这个死穴被拿住了,时来新在关风眼里,如同案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来一刀,只需看心情。
这几年被关风予取予求,时来新都默然承受,做不出任何回击,最终原因都在这里。
到现在时来新已经输无可输,在刀刀团股份上做的手脚被发现,老婆又要离婚,这个家眼看也要没了,他就只剩下一条命。就算是这样,什么时候关风有兴致了还可以来耍一把,他时来新还得要接着。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时来新现在对于关风也就这点剩余价值了。他想要弄死时来新并不是一件难事,真难以想象他的恨究竟有多深,报复到怎样才算够。
时来新其实是在消费这种报复,在关风意志的间隙中偷生。
离开这里,物理上的距离远一点,总好过走霉运在街上碰到了,又被惦记一次。
估计关风对文慧还没有玩腻,从他用女律师范妮来出面处理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当局者清,对手给的信号也只有时来新能明白。
只要不离婚,文慧暂时是安全的,至于将来怎么样,就先不去想了,他还有将来吗?
时来新现在一直赖在宁越,只是想离开前见见女儿,见面前把伤养养好,别到时一副惨样把女儿给吓着了,他混到这种程度也只有这点念想了。
那十五万的赞助费还是要先解决掉。他心里盘算,自己已经身无长物,唯一称得上财产的只有家乡那套祖屋了,回去把它处理掉,应该能填上这个坑。正好这边也不能再住下去,短时间内住处没有着落,干脆先打包回老家。
想好后,时来新马上着手收拾东西。这房子是文慧家的旧居,他三度创业失败时,自己的房子被抵押掉了,于是一家三口寄居在这。
家具大多原来就有,后来添置的也不多,这些就不去动了。物品衣服杂项有一大堆,属于文慧和女儿的占多数,这部分就让它们留在原处,他也不会真相信有人会搬来入住。
把东西整理了一下,时来新对着女儿的小床、玩具、涂鸦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才去收拾个人的东西。东西不多,除了几件衣服和电脑要带走,把一些纸质的文件烧掉,剩下的就是一整个书架的书了,平常女儿就喜欢在这乱翻,文慧每每阻止,认为里面有儿童不宜的东西,他还是打算留下来,说不定对女儿的成长有些帮助,哪怕最终被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