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随身箱箧中翻出来那半环玉。
她抬首看了眼朦在夜空的月亮,不知为何,她忽然很想知道张良此时在做什么?
他习惯早起,该是睡下了。
她又想,他都忘了过去,哪里还有什么习惯呢?
许栀发笑,只觉周身寒凉。
檀香已烧尽,那间房的灯都熄了。
又过了很久,久到雪已经将他的发染白,张良也没挪一步。
如雪之洁,如月之明,昔日信誓历历在目。
她的血。
他的血。
鲜红如赤,同样历历在目。
他手脚发凉,连同心脏也传来了寒意。颤抖的
这时候,一伞悬在了他头上。
有人在为他掸雪。
“先生。天冷,我们回去吧。”说话的是田儋的妹妹。
“先生过几日要亲送请期之礼至郑大人府上,该要当心身体。”
霜雪天的月光几乎透出一种蓝色。
满身风雪怎求两全?
九个月前,张良看着游医打扮的墨柒,一时愣住。
“你也饮下了他的药。”
墨柒罢手,不欲多解释。他和韩非是最早发现张良活着,并且没有失忆的人。所以他们才在嬴荷华来之后说‘和棋难下’。
“我早该相信,赵嘉所言不假。”张良说。
她真的不会杀他。
他也做不了自己满腔算计之外那一分真心的假。
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走到了如此绝望的这一步?
墨柒走了几步,回身注视张良,默默咏叹,“宿命的终点,如果只是生与死,也很仁慈了。”
“张良,”
墨柒刚刚开口。他就明白了和张良这样的人从来不需要多说。
张良近乎奇诡的掌握所有人的动向。他对他始终有种掺杂了畏惧的敬意。
太聪明,近乎是一种痛苦。
“当年用来救老师的东西,竟然在良自己身上发挥了作用——屏息。”只听他又笑着说,“大概没人希望我记得过去。”
他算到嬴政不会在这个关头要他死,他算到李斯会妥协,知道姚贾会赶着放他全家的安全。
他也大致明白李贤为何三番四次派人在栎阳。
墨柒口中的药,他又究竟是什么时候喝下的?
张良脚下松软的雪声给了他答案
——六年前,临近雍城之处,古霞口的那处山洞。少女啜泣着,手忙脚乱的将珍贵药物都送入了他口中,李贤在手术时也给他在伤口上用了很多药。
现代把这种情况叫做抗体。
可他们步入喧嚣,最后留下的只有寂静。
倾樽陌路,故人阑珊。
张良算来算去,也没想到他会以这个身份再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