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天命错缘

“陛下,”淑妃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恳切,“太子殿下能与玲儿喜结连理,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臣妾打心底里高兴。只是这男欢女爱、姻缘嫁娶之事,也不可操之过急。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身负社稷重任,而玲儿又是陛下捧在手心疼爱的掌上明珠,千娇万宠长大。如此重要的终身大事,臣妾想着,还是得问问玲儿自己的心意才好。”

淑妃抬眸,眼中满是对女儿的关切与疼惜 :“毕竟,孩子们两情相悦,往后的日子才能和和美美,这也是陛下所期盼的,是吗?陛下。”

皇帝指腹摩挲着青瓷盏上蟠螭纹,眼中映着烛火如幽潭:“当年父皇纵容蔡京之流,致宗室联姻尽落权臣之手。如今太子根基未稳——”他忽然攥紧淑妃手腕,“玲儿须是东宫最利的锁,锁住那些蠢动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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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这一握,让淑妃情难自抑,她既担忧玲儿的幸福,也为眼前这位垂垂老矣,殚精竭虑的皇帝感到痛心。

皇帝语重心长,握着淑妃的手道:“爱妃,玲儿尚小,还不懂这其中利害,当真要等到玲儿想通,为时已晚,朕正是为了她考虑,才做的这个决定,玲儿嫁给太子,便是太子妃,日后太子继位,她便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当朝皇后,定是尽享尊荣,一生顺遂无忧。”

话到此时,淑妃不敢再忤逆皇帝,在后宫十余年的生活,她深知何为伴君如伴虎,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容不得她犹豫再三。

淑妃缓缓起身,对着皇帝微微欠身道:“臣妾遵旨。”

皇帝见淑妃应允,心头一喜,觉得有了她的支持,玲儿想必也不会抗拒。他随即起身,亲自扶起淑妃,说道:“玲儿生性活泼顽劣,这都怪朕平日里太过宠溺。晚些时候,礼部会派人送来十二支凤钗,你先去和她透个底,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二人缓缓落座,淑妃捧着青瓷茶盏的手微颤,茶汤泛起涟漪:“是,陛下。”

暮色悄然降临,天边被余晖染成橙红。玲儿在资善堂中已度过了整整一日。这资善堂,本是皇子们潜心向学之处,寻常人不得随意出入。然而,玲儿深受皇帝宠爱,便得了这旁人艳羡不来的特权,不仅能自由往来其间,还能尽情翻阅架上琳琅满目的经史子集。闲暇之时,她总会向那些满腹经纶的夫子虚心求教,聆听他们对经典的精妙阐释。

见玲儿回来,淑妃为免女儿察觉异样,赶忙收起焦虑的神色,上前相迎:“玲儿,何事如此高兴?”

玲儿提着月白襦裙的裙裾跳进殿内,鬓角的珍珠流苏随着动作清脆作响。她将一卷《洛阳伽蓝记》搁在案头,眼底跃动着狡黠的光:“母妃!玲儿今日问了个问题,把夫子都难住了!”

“哦?”淑妃接过侍女递来的冰丝帕子,轻轻替女儿拭去额间薄汗,“是何难题?连资善堂的夫子都答不上来?”

“我问夫子。”玲儿忽然敛了笑意,指尖划过书卷上北魏胡太后手植的菩提树插图道,“《魏书》载,宣武灵皇后为固权柄,逼清河王怿尚己侄女。可那胡家女听闻婚讯当夜,竟纵马出奔柔然,临行前在宫墙题诗‘宁作荒原孤狼死,不为金笼画眉生’。”她转身望向窗外渐沉的夕阳,发间金步摇投下的影子在颈间晃动如锁链,“我便问夫子,这胡娘子是逆天悖伦的罪人,还是......”

尾音陡然一转,玲儿突然贴近淑妃耳畔。鎏金熏笼腾起的龙脑香雾中,她压低的声音带着金石相击的锐利:“还是挣脱天命的第一等聪明人?”

淑妃手中帕子不禁应声落地,一阵寒意涌上心头,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凝视着女儿飞扬的裙裾,恍惚见那月白色化作十五年前的雪。彼时玲儿尚在襁褓,抓着她一缕青丝咯咯直笑,乳母打趣道:“小殿下这手劲,将来定是个要撕破天命的主儿。”

玲儿歪着头,鬓角的珍珠流苏在晃动下清脆作响:“母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把你也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