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下平定,大可诛多尔衮,请你代表宗室为议政亲王,决策军国大事。
岳乐心神一颤。
他明白,陛下不可能亲口说出这些话来,无非是其身后之人布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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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如此,他也觉君恩深厚,热泪涌到眼边,让他眼眶发酸。
他并未马上回复尼雅哈,这些事心里明白也就可以了。
“谢陛下厚爱……”
两人收拾情绪,话题又回到民生战事上。
尼雅哈道:“贝勒爷前次上书,陛下也深受触动,称赞你‘眼底穷荒皆赤子’,但……时机未到,且先忍耐。
睿王性格暴虐,但这是打仗,当时秦国削平天下又何尝不霸道?要想销兵戈、与民生息,该在天下平定之后,到时由我等后进之辈经营,使大清基业永固。”
岳乐道:“我只怕睿王如此施政,到不了削平天下的那一天啊。”
尼雅哈道:“前阵子,范大学士上书,曰‘治天下在得民心’,你以为他是在劝睿王停止占房圈地吗?后一句才是真知灼见,谓曰‘士为秀民,士心得,则民心得矣’,所以,范大学士谈的是今年的科举之事……你看王笑,只会拉拢下民之心,我们却可得秀民之心,孰高孰低,一眼可知。”
“受教了。”岳乐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所以啊,我们有分寸的,睿王也有分寸,只要‘秀民’归心,那些斗升小民,暂时就随他们去吧。”
岳乐叹道:“只希望早日能四海平定。”
尼雅哈道:“今日我与贝勒说这些,也是一个提醒……睿王已下了令,命我们这两日就驱赶汉人攻城,破城之后大同也是必定要屠的,以免事情传出去于大清声望有损,你到时不要触怒了他……”
~~
此时清军大营之外,三万多难民被驱集在一起。
这些人多是从大同四州七县等处被赶过来的,拥挤在荒野上,哭声震天……
苏简与石梦农正蹲在人群中。
他们是在山野里走着走着,就被清兵捉起来了。
他们长了不少虱子,咬起人来疼得厉害,加上风餐露宿地赶路,肚子也饿,身上被野兽咬的伤口也开始溃烂……
如是种种,两人只觉得活得太苦了。
这西北之地干燥,风沙大,气候比起江南实在是恶劣,石梦农呆到现在只觉浑身都是病,再这样下去也没几天活命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是社稷栋梁,在韩城时牧守一方、在南京时为国决策,如今发现那些才干能得以发挥,是因为自己是‘士’,坐的位置足够高。
把自己与平民百姓放在这黄土地上刨食,论生存本领,自己远不如他们。
满腹的诗书韬略并不能让人活下去……
石梦农张开干裂的嘴,喃喃道:“幸而唐节没有南撤被多尔衮伏击,我死而无憾了。”
苏简饿得前胸贴后背,嘴里的话有气无力的。
“我们还什么都没做……不能死。”
“余从容说的不错啊,唐节不用我提醒……但我不后悔。”
苏简道:“不要提姓余的小人……石公觉得建虏把我们这么多人掳来,是要做什么?”
石梦农叹道:“只怕是要驱赶百姓攻城。”
“该死。”苏简喃喃道:“我们要想办法阻止此事。”
说着话,旁边一个老头伸出手,从苏简头上捉走一只跳蚤,丢进嘴里嚼巴了。
苏简转头看了一眼。
若在以前,他大概会觉得恶心,如今却觉得好饿。
那老头子脏兮兮的,开口说的方言,苏简听了老半天才听懂。
“你问我怎么养出这么大的跳蚤?我从山里带来的……什么?不怕猛兽吗?我有个同伴带了会打猎随从……”
话到这里,苏简又觉得有些没意思,懒得跟那老头聊天。
省点力气想办法是正经。
忽然,他眯了眯眼,看到那边一根木桩上刻着一个符号。
那是一个由麦穗、锄头组合起来的小小图案。
苏简心神一颤……这是锦衣卫的联络暗号。
他迅速在四周瞥了一眼,见到处都是浑浑噩噩的百姓,看守他们的清兵在栅栏外自顾自地谈天。
他于是悄悄靠过去,在那个小图案旁边又刻了另一个图案,之后就蹲在那等着。
过了许久,一个病怏怏的汉子步履蹒跚地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