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开始这该死的朝议。
先开口的是何良远,他急道:“宁远总兵蔡家祯投敌一事请陛下速决……”
“还有,昨夜宣大的消息也进京了,五日前,唐中元逆军在沙涡口渡过黄河,一日连下三城,已攻下汾州、阳城、蒲州。臣请陛下速决……”
“朕知道。”
何良远一愣,复道:“请陛下圣裁。”
“你让朕怎么裁?!”延光帝突然怒吼道:“一日下三城?城中百姓翘首以盼他们的兴禾皇帝,巴不得现在就让朕去死,让这江山社稷焕然一新!这些,朕不懂吗?!何良远,你让朕圣裁?不如让朕自栽以谢天下!”
他虽在吼,自己却已红了眼眶。
三城百姓开门迎唐中元,这在满朝文臣看来只是‘大事不好’四个字,但他昨夜看到折奏时的感受却没有人能明白。
——朕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唯恐治理不好天下苍生。黑发熬成了白发,也熬枯了自己,结果呢?这天下苍生就是这样对朕的?恨不能弃朕如敝屣?!
想到这些人跪在唐逆面前高呼万岁的样子,想到他们一脸要过上好日子的表情。延光帝只觉如上万根针在自己心上猛扎,恨不能扎烂了自己……
“朕未负天下人,天下人尽皆负朕!”
但他吼,依然不会有人明白他的痛。
群臣看他的眼神,显然只觉得——“陛下你这样有失体面。”
呵。
何良远没想到今天第一句话陛下就炸了,只好俯在地上道:“臣有罪,请陛下慎言。”
延光帝满腔的忿郁便发作不出来。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这些,他只好再将这郁气憋回去,挥了挥手,意兴萧索地道:“起来吧,你说,要怎么裁?”
何良远应道:“眼下的问题是,不仅是山西战事不利,蓟镇……怕是守不住了,张永年再次上书求援,请陛下调军支援,今晨的消息……”
他说着,摊开手上长长的信报,眼皮颤抖了一下。
“石门路彻底失守,参将尤世功战死,全军尽殁;石门路参将包毅投敌;燕河路失守,参将祁秉忠战死;喜峰路失守,参将马熠战死……”
名单念了很久,殿中安静下来,兵部、户部、礼部官员皆叹了一口气——殉国者的追封又是一堆麻烦事……
何良远还在缓缓念着。
“永平府陷落,一片石、台头城、抚宁、东胜、昌黎皆以陷落……张永年已紧急移师兴州……”
“朕是问你怎么办。”
延光帝一句话,何良远额头上的冷汗便流下来。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