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甘宁虽是猛人,却也是十分理智的那个。
避开浓烟这一项,在飞行训练时,刘晔反复强调过无数次。
可…许多人都不当成事儿,觉得…这么大的风,烟怎么会飞到天上去呢?
倒是唯独甘宁记得真切。
的确如他吩咐的这般,若真的只是在上风口,避开这毒烟…并不保险!
这也从侧面说明,百骑劫曹营…
可不止是靠的勇武,没有智谋…劫个毛毛虫的曹营?
甘宁少时的经历,注定他哪怕再莽撞,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
随着甘宁的一声吩咐,讯号发出,热气球再度向上升腾,其实…它们也只是升高了十米,燃烧瓶依旧不断的往下扔。
只是,这种时候,如此做法就有些“置人于死地”的味道了!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短短的半个时辰,整个樊城烧死的、被毒烟毒死的魏军士卒已经超过万人!
可谁又知道,这场大火,其实才刚刚开始。
…
…
严畯懵了,他眼睁睁的目睹着这场大火,却无能为力。
曹仁早就不见了,赵俨也不见了。
严畯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么极致、真实的世态炎凉。
引水倒灌襄樊时,他是座上宾,是严先生,是整个曹魏尊敬的人,可真到了大难临头之际,严畯…发现,早就没有人在意他了。
隐隐,严畯看到赵俨组织兵勇救水,隐隐…严畯看到曹仁好不容易集结起一支弓箭队伍,可惜的是…
火无法扑灭!
飞球…那在天穹中洋洋自得的飞球,寻常的箭矢怎么可能射落?
这就像是…以凡人之躯,对抗神明!
四面八方,都是大火,都是冲天的浓烟,而此时…乌压压的、遮天蔽日的飞球还在无情的洒落一个个燃烧瓶。
炸开,碎裂,然后是烈焰…喷射,席卷!
不断的有人变成火人,也不断的有人倒下,许多人都被烧的黝黑。
这种现在从曹仁、赵俨反击失利过后变得尤为明显,在极致的恐惧面前,所有魏军都开始惊恐的喊叫,他们想要躲避,却无处可躲,因为四处都是浓烟…都是大火,还有时不时从天上降下来的可怕瓶子。
巨大的浓烟将整座樊城覆盖…拥挤在城中的数以万计的魏军兵士,拼命的用湿布捂住口鼻,却依旧止不住的疯狂咳嗽。
他们已经分不清楚方向,原本…防范引水倒灌的船舶早已引燃了,他们只能往城外跑,可樊城两处城门,早就被堆积如山的沙袋给彻底堵住。
大火烧不掉沙袋,却能将沙子烤的炙热。
如此温度之下,魏军根本无法挪开沙袋。
原本防范汉水倒灌的沙袋,如今…却成为了困死魏军兵士的天然屏障。
“这该死的沙袋…这该死的沙袋——”
“谁能挪开他们啊——”
“啊…烫,好烫——”
每一个魏军兵士都无奈、无能、无辜的嚎叫着、痛惜着,他的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涣散…
明明白日里,他们还耀武扬威,要让荆州军尝一尝汉水倒灌的味道,要将襄阳重新收复,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无比渴望活着的“可怜虫”!
严畯也急冲冲的赶至一处城门,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沙袋。
听着那一道道哀嚎似的声音,他强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他歇斯底里一般的大吼:“只有…只有挪开那些沙袋,我们才能逃出去…快,都一起,搭把手…一起把这沙袋挪开!”
因为性格执拗,也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严畯不顾一切的大喊,想要在混乱中集结起这群兵士。
小主,
这种时候,只有不畏炙热,勠力同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只是…
严畯把这件事儿想的简单了。
白日里,他是水利大师,是引水倒灌襄樊计划的关键,自然…大家伙儿对他尊敬有加。
可现在,因为他…城门被彻底堵上,因为他…所有魏军的注意力都在引水倒灌上,反倒是忽视了天上。
尽管,引水倒灌与天降飞球并没有直观的关系。
但…人性就是如此,在面对错误的既定事实时,率先想到的一定不是责怪自己…而是找人背锅,是抱怨他人。
恰恰…
严畯的头顶上,就顶着一口大锅!
“就是他…”
当一名魏军头目注意到严畯到这里时,他怒目圆瞪的望着他,伸出食指指着他,他狠狠的道:“就是他…是他让我们用这沙袋将城门堵住,就是他…他…骗子…狗贼、逆贼、狗骗子!”
“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火海里,全部都是赖这骗子所赐!我们都被他蒙蔽了!”
这名魏军小头目的话,像是一下子引燃了火药。
紧接着,无数魏军开始对严畯进行最严厉的指责。
“你是荆州派来的奸细吧?”
“引水倒灌,你是故意如此说,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的吧?”
“原来如此…恶贼,拿命来!”
一道道声音传出…
已经有愤怒的魏军朝着严畯冲了过来,这种时候,这种被炙热温度炙烤的时候,没有人还能理智思考。
只要是人,都会去想,是谁害他们到如此地步!
“杀了他…”
“狗贼,拿命来——”
锋锐的佩刀已经拔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钢刀迎着火光,高高的举起,严畯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明明是来帮曹魏的,明明是来促成魏吴联合奇袭荆州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如今…要杀他的,却是魏国的兵勇。
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子孝将军呢?”
“赵俨先…(生呢)?”
惊慌之余,严畯只能呐喊,可这里哪里有曹仁,哪里又有赵俨?即便是有,他怕是再也等不来…这二人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