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穿过江陵、鼎洲,进入荆湖南路。
再从潭州、邵州、永州进入广南西路。
这条路,水陆并用,漫长而艰辛。
需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广南西路境内,然后又得跋涉半个月,才能抵达邕州。
章惇则沿大运河而下,进入长江。
这条路更远,也需要绕更大的圈子。
但,章惇依旧选择了这条路。
因为有一个人,他必须见!
也不得不见!
新党的领袖,新学的创始人——司空、荆国公王安石。
章惇抵达江宁城的时候,已是元佑元年的二月丙寅(初七)。
江宁知府、端明殿学士王安礼,早早的知道他要来,带着官吏在城门口迎接。
“子厚,别来无恙!”王安礼微笑着迎上前。
“和甫别来无恙!”章惇下马行礼,他和王安礼曾同朝为官数年,自然很熟络。
“介甫相公一向可好?”章惇问道。
“劳子厚挂记,家兄近来一切都好!”王安礼微笑着回答:“近来,甚至爱上了下厨!”
“下厨?”章惇楞了一下,他从不知道,王安石还有这个癖好!
“前些时日,苏子瞻派人从登州送来了许多鱼干,还有一首词……”王安礼解释着:“家兄读了苏子瞻的词,觉得甚妙,看了苏子瞻的食谱后,便也来了兴致……”
“老夫卿发少年狂……”
“竟也开始学着食谱,下起厨来……有时候,还会送些做好的鱼干粥、鱼干烧肉与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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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听着,目瞪口呆,但也知道,这就是那位他的恩相做得出来的事情!
王介甫一生行事,从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早在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特立独行的士大夫。
早年间,就已经有传说——抚州王介甫‘衣臣虏之衣,食犬惫之食’。
每天都是囚首丧面,不修边幅。
根本没有任何个人仪表可言。
无论外人怎么看他,他都一以贯之。
但时间一久,他身边的人就会知道——他之所以那个样子,是因为他每天都在不舍昼夜的读书、写文章、记笔记。
哪怕后来当了宰相,若遇到了重要事情,他也能日夜在朝堂上办公。
连吕惠卿都卷不过他。
而且,这位恩相从不在乎功名利禄,更不计较个人得失。
回忆着往昔,章惇就问着王安礼:“和甫,介甫相公如今何在?”
王安礼笑着道:“听说子厚要来,家兄今日一早就在家中准备了……”
“子厚到了,便知……”
于是,当章惇父子被王安礼带到了半山园下的王安石宅邸时。
章惇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
他循着味道走过去,看到了宅邸一侧的厨房里。
穿着便服,正在灶台前,盯着锅中正在汩汩的沸腾着的菜肴的王安石。
虽然,王安石现在的容貌,已经完全变了。
他老了,白发在鬓,再无当年的英姿勃发。
他也瘦了许多,身材显得有些单薄。
同时,他的气质也变了。
不再是当年那个在都堂上,让百官忌惮,也让群臣敬畏,礼绝百僚的宰相。
他就像是个邻家的老人一样,面带微笑,眼中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