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耳畔传来了石得一低声的呼唤。
赵煦缓缓睁眼,看向恭敬的出现在凉亭外的石得一。
对石得一招了招手,忠诚的守卫在凉亭门口的甲士让开了道路。
石得一趋步到了赵煦面前,问了安。
然后就低声说道:“太后娘娘请大家,马上到保慈宫中……”
“哦!”赵煦点点头,问道:“谁惹太母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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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得一低声道:“是司马公……”
“他上书言及大家更换经筵之事……太皇太后震怒!太后娘娘请大家赶快过去劝一劝……”
赵煦听着毫不意外!
司马光在洛阳修书十五年,十五年间,他一直不断给赵煦的父皇上书。
而且每次都以挑战赵煦父皇的底线为乐。
因为他没有实际官职和权力,又擅长占领道德制高点。
所以,赵煦的父皇也就由他去了。
毕竟,一个在洛阳的老臣,在国事上叽叽歪歪几句,不可能对国政造成任何影响。
恰恰相反,还可以借此得到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于是,司马光的脾气,就在这十五年里,被越养越犟。
同时,因为他一直上书谈论新法的害处,几乎涉及了所有的法令。
所以,那些他说错了的事情,无人关注。
但他说对了,料对了的事情,却会被迅速传遍天下州郡。
这反过来,也加强了司马光对他自身的认知——我说的全都是对的!
所以,赵煦知道,更换经筵殿的事情,司马光只要知道了就一定会跳起来。
因为司马光确信,他是正确的!
也因为,司马光擅长占领道德制高点!
所以,赵煦平静的问道:“说说看,司马公都上书说了些什么?”
石得一赶忙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赵煦说了一遍。
赵煦听完,微笑了一下:“走吧!”
就站了起来,在御龙直门的簇拥下,向着保慈宫而去。
赵煦到保慈宫的时候,太皇太后的脸色,依然有些难看。
他笑着走上前去,和两宫请了安,然后就坐到了太皇太后身边,轻声问道:“是谁惹太母不高兴了?”
“孙儿这就命人去将这个家伙起来,狠狠的打他的屁股!”
听着孙子童真的声音,也看着这个孩子满脸认真的模样。
太皇太后忍不住握住赵煦的手,道:“官家啊!以后你亲政了,可千万要记住!”
“像那等名气高绝的大臣,要小心使用!”
“不然他们就要凌驾到官家头上了!”
赵煦认真的点点头:“孙儿记住了!”
然后他再次问道:“究竟是哪位大臣,惹太母不开心了?”
太皇太后命粱惟简将那封司马光的上书捡起来,然后道:“官家自己看看吧!”
“有些老臣,仗着自己名气高,威望高,连官家身边的事情,也敢插手!也要干预!”
赵煦接过奏疏,打开看了一遍。
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
这算什么?
上上辈子,元佑时代,这只能算是个开胃菜。
赵煦记得很清楚,直到他亲政前,偌大的福宁殿连一个有色彩的瓷器都没有。
帷幕用的珠帘,都是最简单的材料!
服侍他身边的人,全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宫女。
至于监视?
赵煦连在花园里数蚂蚁,都能被程颐知道。
连程颐这种经筵官中级别最低的人都知道他私下在做什么,其他人可想而知!
整整九年,赵煦毫无个人秘密和隐私可言。
所以,赵煦沉默寡言,所以,赵煦只是静静的看着,朝野上的表演,只在心中将一件件事情牢牢记住。
而那一切,都是现在这位在他面前,暴怒不已的太皇太后批准的。
而如今,同样的人,在同样的事情上,做出了同样的请求,却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结果。
这让赵煦不禁感叹,人性果然是复杂而微妙的。
将司马光的奏疏看完,赵煦就看着太皇太后,装作很认真的思考的模样,说道:“太母,孙儿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也大略知道了一些……”
“司马公似乎是在言经筵之事?”
“似乎还说了些,宫里的事情?”
向太后趁机问道:“六哥觉得呢?”
赵煦摇摇头:“儿不大好说……”
“但儿感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赵煦很清楚他如今要扮演的角色。
可以在两宫和外戚的事情上,表现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