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破败焦灼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是,工厂的地上流满了色泽艳丽的糖浆,而曾经堆放这些糖浆的库房里,正躲着数十名没来得及撤离的市民,等待着那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救援。
梦中的王女听到了虚弱的呼救声,正焦急地指挥着护卫们动手撬门,甚至亲手别开了变形的门框,第一个冲了进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残破的窗子撒进房间,在半毁的屋子里投下数道斑驳的光影,一个身上黏着脏兮兮糖浆的孩子,正抱着自己的娃娃,胆怯地朝着她望了过来,而那孩子的身边,是足足三十几名幸存者。
见到自己此行的目标后,梦中的王女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而知道自己在梦中的王女,却看着女孩儿手中,那个脸颊被击碎了半边,面容宛如在哀怨地微笑的娃娃,死死地咬紧了嘴唇。
“轰!”
伴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呲鸣,数百发满是炼金燃油的炸弹,带着惨白的的尾焰撕破了暗红的晚霞,落在了康沃尔城的街巷上,塌了半边的糖厂彻底化作废墟,满地艳丽的糖浆,则化作了一片汹涌的橙黄火海。
“不!!!”
在那鲜亮的火焰,即将彻底炸开的瞬间,睡梦中的王女猛然睁眼,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即便成功摆脱了梦境,在那最痛苦的瞬间来临前,挣脱了这折磨了自己六年的梦魇,但王女身上单薄的睡裙,却依然被冷汗打得湿透,紧紧地贴在了肌肤上,让她整个人不由得浑身发冷。
“呼……”
有些无力地倚在床头,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后,心跳缓缓平复下来的王女并没有试着重新入睡,而是翻身下床,喝了一杯已经凉透的冷水,随即走到桌案前坐下,翻开桌上还没批复完的文件,默默地拿起了羽毛笔。
魇之王的诅咒。
每个王室的直系血裔,在成年后都会被噩梦纠缠一生,在无比真实的梦魇中,无数次地经历自己最深切的遗憾和痛苦。
不过这样也好。
批复完手头这张文件后,王女回过头,看了看背后架子上微笑着的铁皮娃娃,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后,再次拿起了一张新的文件。
魇之王的诅咒虽然痛苦,但也在不断地提醒自己,让自己没有淡忘曾经的一切,永远都记得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
随着王女的奋笔疾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开始慢慢减少,但灯盏里的油膏也开始逐渐消失。
待到“噼啪”一声轻响,灯盏中的光芒略微晃了晃,而门口也响起了侍女轻轻的呼唤声。
“殿下?您睡了吗?”
“还没有。”
拿起镊子卷了卷灯芯,将暗下去的灯盏重新拨亮后,王女一边继续批复文件,一边温声询问道:
“什么事?”
“维罗妮卡殿下……是您的亲……嗯……那位里昂先生来了,您要现在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