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平常的话,木下舞高低得数落艾洛蒂几句,怎能在没有足量人手陪同的情况下随意离开居留地?你不知道江户现在还很乱吗?
可现在,任凭木下舞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半句责备的话语。
因为她很理解艾洛蒂的心情。
担心青登的处境,担心到坐立不安,迫切地想要为青登做些什么……这样子的心情,她感同身受。
既然感同身受,那木下舞又哪里狠得下心去指责艾洛蒂呢?
更况且,木下舞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立场去责备艾洛蒂——她和这位金发萝莉完全是半斤八两!
桐生本计划让木下舞留守千事屋,他一人来试卫馆即可,但遭到心绪不宁,完全没办法在家里安稳坐立的木下舞的严词拒绝。
桐生拗不过木下舞,无奈之下,只好让木下舞同行。
木下舞与艾洛蒂相拥片刻后,放开了彼此。
就在这时,木下舞蓦地感到身后传来一股闪亮亮的逼人气息。
如此强的气场……木下舞哪怕不用眼睛去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她微蹙眉头,转头后望——果不其然,某位喜穿蓝装的大和抚子,正袅袅婷婷地站在她的背后。
佐那子:“……”
木下舞:“……”
二女四目对视。
沉重的沉默在她们之间累积。
“……你来了啊。”
木下舞率先打破沉默。
“嗯……好久不见了。”
佐那子面无表情地回应。
明明二女都不再沉默,双方还互打了声招呼,但蓄积在她们之间的让人有窒息之感的紧张氛围,却不仅一点儿也不见少,反而还有愈来愈浓、愈来愈烈之势。
不管是在何时何地,木下舞都看佐那子不顺眼——佐那子亦然。
拌个几句嘴、不动声色地阴阳对方——此乃佐那子和木下舞的日常相处方式。
只不过,木下舞也好,佐那子也罢,在此时、在此地,都没有那个闲心去和对方吵架。
于是,她们很有默契地同时扭过头去,既不再和对方说话,也不再看对方一眼。
……
……
约莫10分钟之后——
“老夫乃天然理心流宗家三代目掌门、试卫馆馆主:近藤周助!”
周助举起手里的茶杯,遥敬前方的桐生等人。
不管是出于辈分的关系,还是为了聊表地主之谊,都理应由身为试卫馆之主的周助来致上开场词。
“在此,请先容许老夫代表试卫馆全员,对诸位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众人可不是为开联谊而来的,周助对此自是心知肚明。
所以,他并没有连篇累牍地发表毫无营养的陈词滥调。
为显礼貌而讲了几句不咸不淡、不痛不痒的开场白之后,他就盘膝坐回了原位。
紧接着,土方站了起来。
“在下试卫馆门人,土方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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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的声音很洪亮、很有力度。
他一发声,立即就把全场众人的目光与注意力统统吸引了过来。
有些人认得土方,比如千叶家一行人、桐生、木下舞。
有些人则是与土方初次见面,比如胜麟太郎、有马。
嗯?这人是庶民?胜麟太郎看着土方空空如也的腰间,不禁暗自惊讶。
进入他人的宅邸等私人领域时,得把打刀取下来,若主人家要求将打刀上交,需乖乖配合——这是不成文的武家礼仪。
这项礼仪规则只针对打刀,对于胁差则不做硬性规定。
因此,即使因进入了某地域而不得不把打刀收起来时,武士们也依旧会把胁差佩在腰上。
就好比现在,千叶定吉、胜麟太郎、有马等人在进入试卫馆时,就已将各自的打刀暂时取下并上交,此时他们的腰间只剩一把胁差。
土方的腰间空无一物……这便代表着他时没有佩刀权的庶民。
也不怪得胜麟太郎面露诧意。
毕竟,从长相到气质,从仪态到谈吐,土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面面俱到。
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以为土方是出身名门的贵胄子弟。
“时间紧迫,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
土方的音量渐渐抬高。
“想必诸位应该都已知晓了吧?橘君被奸人所害。今时邀请诸位来此,便是为了共同商讨如何助橘君洗清冤屈!”
“实话讲,这并非一件易事!”
“橘君可是时下享有盛誉的名人!”
“在官场,他扶摇直上。”
“在民间,他闻名遐迩。”
“这样的人物居然能被莫须有的理由构陷下狱……这说明攻击橘君的奸人们的能量不小!”
“但是,我们倒也毋需怵他们!”
“他们的剑利,我们的剑也未尝不利!”
“在座的诸位皆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通力合作,就能爆发出足以让橘君早日摆脱牢狱之灾的巨大能量!”
土方的话音方落,便听得桐生淡淡道:
“我与吉川虎次郎、铃木健太郎等人交好,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请他们出面帮忙。”
霎那间,一股股震惊的视线落在桐生的身上。
吉川虎次郎、铃木健太郎……对于江户人来说,这些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他们皆为江户赫赫有名的豪商!个个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随着小农经济的逐渐崩溃,商品经济的蓬勃发展,以及拜金之风的日益盛行,江户幕府治下的豪商、巨商们早就拥有了超然的政治地位、社会影响力。
“拉拢商人,获得商人们的支持”甚至已成部分幕臣的安身立命之本。
桐生刚刚所提及的那俩人物,是包括部分官吏在内的无数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顶级商贾。
这样的大腕儿,居然是桐生的好友,桐生竟然可以请他们来助阵……
除了与桐生不熟的胜麟太郎、有马等人仍为桐生的豪气而尤自惊诧之外,陪坐末席的试卫馆一行人已慢慢恢复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