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成为像橘先生您这样坚强、勇敢的人!”
“所以我想近距离地跟在橘先生您的身旁学习!”
“学习您的为人,学习您是如何变得那么坚强、勇敢的!”
艾洛蒂搭放在双腿上的正紧捏着的双手增加力道。
虽然表达得比较节制,但艾洛蒂的情感却如实且彻底传达给青登了。
没有丝毫的矫饰,不论是话语还是表情,都洋溢着这种年纪的孩童所特有的真挚感情。
这种毫不矫揉造作的真实感情令青登不禁感到语塞。
感受着艾洛蒂的诚挚与朴拙,青登紧抿唇角,眼皮因正专注于思考而微微沉下。
——真是一个成熟懂事的好孩子啊……
青登在心里发出悠长的敬佩叹息。
艾洛蒂的成熟懂事,令青登再次升起“这个小姑娘真的只有12岁吗?”的感慨。
艾洛蒂将自己一番热忱尽数诉出之后,大家的呼吸声开始支配室内。
外面没有风吹过的风声。
房外的走廊方向也没有任何噪音。
这个时候,在这间宽敞的病房内,改由青登变为了受众人视线集中的对象。
青登的心绪已经从最初的“突然被艾洛蒂拜师”的震惊中彻底恢复过来。
内心很平静,如同无风的如镜湖面。
在众人的视线注视之下,青登平静地意识到:自己该给这个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并且为此付诸了行动的小姑娘给予认真的回应了。
青登从未想过、也未曾计划过要收什么徒弟。
霎时间,一个疑问从青登的脑海内冒出:我有办法将人给教好吗?
尽管自己现在时常会顺手指点、教导下试卫馆内的一些新来的晚辈,但青登不认为目前还很年轻的自己,已经拥有了可以正式收人为徒,给人传道授业解惑的本领。
继“我有办法将人给教好吗”,另一个新问题紧接其后地摆在青登的面前:收下艾洛蒂为徒……对我有什么好处?
青登一直都自认为自己算是个理性的人,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喜欢先去详细地计较一番得失。
益处多的事情就认真地去做,没啥益处的事情则能不做就不做。
所以此时此刻,青登下意识地开始计算起收艾洛蒂为徒的得失。
评判自己是否有将某种知识给彻底掌握的一大标准,就是你有没有办法将这项知识教好给他人。
在教人知识时,能增强自己对这项知识的理解,搞不好还能针对这项知识引发出新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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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人传道授业解惑……这本身就是一种能与他人共同进步的行为。
因此,对青登而言,将艾洛蒂收作自己徒弟的最大好处,就是在传授艾洛蒂天然理心流的过程中,自己也能跟着一同进步,让自己的剑术水平变相地得到精进。
但相比起“得”,收艾洛蒂为徒的“失”也相当明显。
最大的“失”,自是时间上的成本。
青登可不是无业游民,也不是专门以教人剑术为职的剑术师傅,他有着在北番所当差的正式工作。
能自由支配的闲暇时光,虽不能算少,但也绝不多。
虽说给艾洛蒂当老师,对自己的剑术修炼有一定利好……但将教导艾洛蒂的这一大段时间直接用来在试卫馆里苦练剑术,好像更能促进自己的剑术进步。
自己所获的这些“得”,能否补足这些“失”?
理性在脑海内翻搅……
或许是因为青登的长久沉默,令艾洛蒂感到紧张了吧……青登听到艾洛蒂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扭过头去看,青登便见着艾洛蒂的身子现在正紧绷着。
脖颈、两肩、双臂、腰肢……从头到脚的每个部位,都处于一种“绷得紧紧”的状态。
睁得大大的双眼,依旧直视着青登。
尽管有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青登的沉默,还是让不安与紧张之情不受艾洛蒂所控地攀上她的双眸。
微微晃动的眸光,转达出“不想被青登拒绝”的信息。
青登静静地与艾洛蒂对视……就是在这个时候,诡诞的一幕发生了。
除“理性”之外的另一种情绪,在青登的脑海里出现了。
在这股新情绪出现后,那股名为“理性”的情感立刻像见了阳光的雪、碰到火焰的冰一般地躲藏起来。
不。
并不是躲藏起来了。
是它被打败了。
“理性”被那股新出现的情感……被那股名为“感性”的情感给追上,并被打得大败亏输。
以前好像也有出现过类似的现象。
青登很快便回忆起来——就在数个月前,木下舞向他坦露“猫小僧”的真实身份,并请求青登协助她的“怪盗行动”时,自己就遭遇过一次这种“感性压倒了理性”的情况。
他那个时候,完全是出于感性的立场,选择了助木下舞一臂之力,并一直以“狐小僧”的隐藏身份默默支持木下舞的“怪盗事业”至今。
是出于和艾洛蒂之间的情谊吗?
是因艾洛蒂想要学习武术、保护家人的决意而心生感动了吗?
还是因为艾洛蒂所传递来的憧憬与崇拜,令青登不好意思回以负面的感情?
青登也搞不清楚他现在究竟是何想法。
此时的他只知道:他不能轻慢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热忱。
他只知道:有些事情,无需去管什么理性,管什么得与失。
这个瞬间,青登决心已下。
虽说不来究竟是为什么,总而言之在回过神来之时,青登的脑海里就只剩一个答案了。
之后如果有人来问青登:你为什么会作此选择……那青登应该只会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只是在那个瞬间很想这么做而已。
“……昂古莱姆先生。”
青登扬起视线,一脸认真地看向安东尼。
“你怎么说?”
青登的这句“你怎么说”当然是“你愿意让我来做艾洛蒂的剑术家庭教师吗”的意思。
安东尼沉下眼皮,看向身旁的艾洛蒂。
“……如果橘先生您愿意来教导艾洛蒂的话……那我没有意见。”
被艾洛蒂适才的那些肺腑之言给打动的安东尼,不再露出强硬的一面,他朝青登郑重地点了点头。
青登微微一笑,然后将视线一转,转到周助的身上。
“……师傅。虽然我现在没有免许皆传……但能破例一次,让我收个徒吗?”
唯有免许皆传的获得者,才能开馆收徒——这是这个时代的剑术界的规矩。
按照这项规矩,目前还没获得天然理心流的免许皆传的青登,是没有资格去收徒的。
“呃……这个嘛……”周助抬起手,习惯性地摩梭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踌躇之色在他的眉宇间来回拉扯。
分别站在周助左右两侧的近藤和冲田,此时双双转过脸,看向周助。
“父亲。”
近藤轻唤了一声周助,然后没有再说什么,只面带笑意地和周助对视。
近藤想说的话,都在他的眼神和他的这抹笑里了。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