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
神野嘴巴一张,又呕出了大量的鲜血。
胸口处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烈疼痛,让神野几近昏厥。意识、思绪都因这股剧痛而变得支离破碎。
他方才的后跃,救了他一命。
在青登的刀即将劈将而下之时,神野条件反射般地以最快速度停下了依惯性继续前扑的身体并快速后跳。
尽管还是让青登的刀砍中了他……但因稍稍远离了青登的攻击范围的缘故,青登刚刚的那一刀并没有砍结实,只有刀尖斩中了他的身躯。
得益于此,他才没有被当场斩毙,还留有了一口气。
不过……虽说没有当场毙命,但神野现在也就只剩半条命了。
青登适才的“从天而降”的一击,可是从他的左肩头一路斩到他的右侧腹。
几乎是将他的整个上身给剖开的巨大伤口,光是失血量就能用“骇人”来形容。
庞大的失血量令神野现在的脸庞和嘴唇都白得可怕。
胸骨肋骨不知道被切断、斩伤了多少根……左肺似乎也受伤了,每吸一口气,都疼得神野险些惨叫出声。
当然——失血量、肋骨断折、肺部受伤……这些都不是最让神野感到绝望的。
最令现在的神野感到绝望的……是他忽地感到身边的光线一暗。
他抬眼望去——青登和木下舞一前一后地踩着木桥,以不紧不慢的速度朝他走来。
青登的脸上没显露出一丝情绪,面无表情的他就这么静静地提着手里的剑,静静地走向他。自然下垂、拖在地上的剑,在木桥上擦出了“嚓嚓嚓”的刺耳声响。
他那被月光给拉得老长的身影,如山一般地压在他的身上。
“等、等等!”
明明肺疼得厉害,明明巨大的失血量已让神野感觉全身乏力,但不知为何,在见着提剑朝他走来的青登后,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涌到他的喉头,令他发出了虽有些磕巴,但十分嘹喨的……求饶声。
“你赢了……我认输了。”
“请……请饶我一命!”
“我发誓,我们讨夷组再也不会攻击你!”
“从此以后,我们讨夷组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为难!”
神野的话语支离破碎……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毫无层次与逻辑。
他语无伦次、绞尽脑汁地说着一切他所能想到的讨饶话语,
他陷入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泥沼……随着青登的逐渐走近,他便在这泥沼之中越陷越深。
伴随着“恐惧”而来的,是强烈的“求生欲”。
方才那副与青登展开殊死决斗的气势汹汹的英武模样已经消失不见了。
面前留在此地的……只剩一个在“恐惧”和“求生欲”的驱动下,不断乞饶的可怜虫。
在求饶的同时,神野还手脚并用地朝远离青登的方向爬去。
真亏他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竟还能有力气移动。
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动的他,自然是不可能甩得开还有办法正常走路的青登。
对于神野的求饶,青登所采取的态度是——完全的无视。
他和讨夷组早已结了死仇,双方的关系老早便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因为神野的一席话语而饶了他的命。
更何况,青登他也完全不相信神野所说的什么“我们从此以后不会再攻击你”。
会相信这种草菅人命的疯子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心智不健全的弱智了吧。
对神野的求饶毫不为所动的青登,一言不发。
该说的话……都在刚才的激烈决斗中说尽了。
青登踏出了小桥,站上了河岸,走到了神野的身旁,然后不带片刻犹豫地将刀高举过头,准备给神野补上最后一击。
刀狭长的影子打在了神野布满惊惧之色的脸上。
就在青登准备将刀挥下的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神野身后远方的某条小巷里,在月光所照射不到的一片黑暗之中,突有一团黑影在快速蠕动!
这团快速蠕动的黑影从黑得像被浓墨泼洒过的巷内猛地冲出!如离弦之箭般朝青登激射而来!快速踏地的脚步声,令这片才刚恢复静谧没多久的空间又一次涌出剑拔弩张的气息!
黑影的速度极快,仅瞬息的功夫,他便横越了大半条街道,奔抵青登的跟前。
噌——一条银蛇从黑影的左腰间弹出,划着弧线咬向青登的脖颈!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青登的瞳孔猛地一缩。
原本高举过头顶的刀连忙反射性地收回到身前,紧接着一股巨力便顺着刀身传遍到他的全身。
铛!
刀刃与刀刃摩擦着,发出近乎要撕碎耳膜的尖利噪声。
火星飞溅……定鬼神的刀身上又崩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嚯……竟然能够挡住我的这一刀啊……”
身前传来掺有着淡淡戏谑之色的年轻男声。
神情霎时变得凝重的青登,扬起视线,将目光越过正架在一起的双刀,看向正与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小主,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五官普普通通,属于那种让人看过就忘了的脸。
相比起此人的脸……倒是此人的刀更能吸引青登的注意力。
此人的刀弧度很大,青登的定鬼神本就属于那种弧度较大的刀了,而这人的佩刀弧度还在定鬼神之上。
弧度如此之大,使得这刀相比起打刀,反倒更像是放大版的镰刀。
站于青登侧后方的木下舞,因眼前的变故而恍神了一瞬。
在回过神的刹那,木下舞脸色一沉,前踏一步,扭动水蛇一般的纤腰,以腰带腿,对准神秘人的胸口甩出一记高段踢。
神秘人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木下舞踢来的腿,双臂发劲震开青登的刀,然后敏捷地向后一跃,木下舞的足尖徒劳地从其胸口前的空气擦过。
“腿功不错。”神秘人轻描淡写地对木下舞的这一踢给予了简短的称赞。
让他给躲过去了,只踢中了空气……脸色微微一沉的木下舞,迅速地将踢出的腿收回,然后和身旁的青登一脸严肃地打量这个不知底细与来历的青年。
青登和木下舞的神情……现在都格外地凝重,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不论是此人刚才逼近到青登跟前的速度,还是砍向青登的那凌厉一刀与躲开木下舞踢击的身法,都指明了一件事——此人是个不可小觑的高手!
是讨夷组的人吗——这个想法刚从青登的脑海里冒出,他便听得正一脸失神地凝视着那个神秘人的神野,用充满震惊语气的话音呢喃道:
“镰、镰鼬大人……?”
——大人?
青登敏锐地发现神野竟是使用着敬语来称呼这个神秘人,而且所用的语调也是很谦恭的语调。
能让身为讨夷组领袖的神野,以如此恭敬的姿态地来用敬语相称……
——不是讨夷组的人吗……
青登的眼皮微微沉下,脸上的凝重之色更浓郁了几分。
“……”神秘人……即镰鼬瞥了眼脚边奄奄一息的神野后,接着便收回了目光。
没有理会神野的呼唤。
没有再看神野一眼。
只在心里发出低低的嗤笑:罗刹那家伙想让我保护的人,就这副德性啊?
……
虽然很不想听从罗刹的命令,但镰鼬也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
既然都已经约定好了“这场战斗若是罗刹赢了,他就得听罗刹的”,那么再怎么不情愿,镰鼬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暗中保护神野”的任务。
只不过——虽说他跟罗刹约定好了会来暗中保护神野,但他可没有约定“一定会拼尽全力地救助神野”。
因此,对此任务完全没有热情的镰鼬,一直都抱持着一种“出工不出力”的心态。对于神野的死活,镰鼬他毫不关心。
方才一直躲在不远处静静观看青登和神野的决斗的他,甚至想过“干脆就这么看着这家伙被砍死算了”。
然而——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见到青登将定鬼神高举,准备给神野补上最后一击之时,镰鼬终于还是决定现身救援命悬一线的神野。
不是因为突然对这个任务起热情了。
而是突然灵机一动,想要恶心一下他相当讨厌的罗刹!
你不是让我来暗中保护这个人吗?好啊,没问题。但很可惜呢,这家伙所面对的敌人有些太强了,我来不及救援呀,你也知道的,我没有大岳丸大人那样强大的实力,在我发现神野有危险时已经晚了,我最终只救出了一具尸体。
神野现在所受的伤……稍微懂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哪怕是动用这个时代最先进的西洋医术来救都不可能救回来。
若是将神野的尸体扔到罗刹的面前,然后义正言辞地跟罗刹说上述的这些话……镰鼬非常期待罗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只要自己一口咬定了“我确实是来不及救援”,那罗刹肯定也对他无可指摘。
尽管级别要比罗刹要低上不少,但他镰鼬再怎么说也是法诛党的干部之一。
罗刹再如何地有能耐,也没办法在没有任何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对同为干部的他大张挞伐。
这个能够恶心罗刹的计策……简直太棒了!
镰鼬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用他这于方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划来恶心罗刹!
这计划能否成功,神野的尸身是关键。
若是让身为官差的青登杀了神野,那么他接下来势必会将神野的尸身进行回收。
神野可是讨夷组的领袖,官府的人不可能让他就这么曝尸荒野的。
于是乎——为了不让青登他们带走神野,镰鼬最终下定了对神野“拔刀相助”的决心。
……
——虽然可能要费一点时间……但还是把这俩人给杀了吧。
镰鼬耸高双肩,用力地活动了下双肩的筋骨后,缓缓抬起了手里那弧度很大的爱刀,摆好架势。
如果放青登和木下舞一条生路,他们俩事后跟官府汇报是什么人抢走了神野,那之后说不定会有他的通缉令张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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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鼬可不想遭遇这样的麻烦事。
思前想后了一番……还是将这俩人给杀了吧!既轻松,也省事!
“虽然我和你们俩无冤无仇……”镰鼬的语调无悲无喜,“但谁让你们的运气那么不好呢。”
话音刚落……
啪!
巨大的踏地声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