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张老师,正在奋力地骑车,载着他向新溪镇驶去,向他的梦想驶去。
他说自己可以骑车,但是,张老师不同意,说他还只是孩子,天又下着雨,他便乖乖地坐在张老师自行车的后座上。
看着张老师那弓成龙虾的后背,在奋力地踩着脚踏板,他只觉得眼前的视线忽然间模糊了起来,分不清是雨水,或者是泪水了。
总有一些人和事,在不经意间会碰触到你心中的那根最脆弱的弦,而后弹跳开来,涨得你无依无靠的难受,一个熟悉的字眼,一道熟悉的背影,一张相似的面孔。
都会让他感动,都忍不住的想要掉泪。
可是娘说,男子汉是不可以轻易掉泪的。
他吸了吸鼻子,假装不经意地抬头去看天,强忍着要落泪的冲动。
忽然发现,眼里的泪水,忽然间的又增多了起来,无声的滑落了。
他又想起那厚厚的报纸,那厚厚的成语大词典。
刘睿宣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一把脸,握住张老师衣角的手,不由得握紧了许多,就像握着心里最期待的梦想。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长大后,可以做一名老师,像张老师这样,坦诚地对待他所教的学生。
而他,确信,不管是这次,还是下一次,他定然不会辜负老师的这片苦心和期望。
奔向那个三千米外的地方,带有自己的期许,在张老师的庇护下一路向前。
看身边细雨洒落的景色,看大片大片的绿色的田野掩映在一片迷雾之中,他便在这静默的雨里,默默地为自己定下了一个小小的目标。
很巧,那天后来的语文报知识竞赛的作文题竟然是——长大后……
刘睿宣笑笑,透过窗玻璃远远地看到校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提笔写了起来: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再后来,他便在五月的烟雨里一如既往地认真听课,做笔记,旁若无人。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很快,转眼五月过去了。六月已然到来了。
村外的大片的湖水里,荷花已经悄悄地绽放开来,在迷蒙的雨雾里,开成一片粉色的信笺。
像极了表姐寄来的信笺。
表姐来信了,她说,听姑姑说,小睿在新溪镇已经是个小名人了。最后一句依然是,那句,她会在静云等他。
依然是粉色的信笺,依然是无墨的字迹。
看着一湖的荷花,刘睿宣的心里涌一起阵阵的喜悦,握了握手中,还未来得及寄出的信,轻轻塞到了口袋里。
他原本想说的,表姐已经都知道了。
有声音传来,他听见自己的名字在不远处响起,转身,他看到同村的叔叔婶婶们走了过来。他们说,小睿听说你成绩很好呀。他们说,听张老师说,你是上大学的好苗子呢。
他微笑道谢,再从容地消失在去田里干活的叔叔婶婶们的视线里。
那一天,他才意识到,他那一次无意识的跟随和奔赴,会在不久后的时间里,在他未来的某一处,看见彩色的故事,掠过记忆,惊醒一个沉睡的梦。
而当时的他,只是那样,和老师结伴同行,一路向前。
后来,才发现,原来从他出发的那一刻起,故事就已经开始,而有些答案早已写好,譬如,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