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出口,也不敢去深思,但却又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米蒂亚,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那些事物根本无法转化成言语来表达。因为一旦被描述出来,它们便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没错,它们宛如一团朦胧的迷雾,交织着温馨与寂寥;又似一颗熟透的果实,蕴含着希望与绝望。而它们所能栖息的地方仅有两个——心灵深处以及冰冷的坟墓之中。】
【就好比...什么呢?是信吧?有些信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承载信息,传递情感和需求;然而还有些信,它们的价值并不仅仅在于邮寄之用,更多的时候人们会将其珍藏起来,视为珍贵的回忆或者艺术的瑰宝。】
“所以这就是你必须要去的理由?”
【是的,但也不是,因为我要去,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如今我独自一人漫步于这片天空之上、这座孤岛之中,心中时常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仿佛自己已经在这里孤独地徘徊了许久许久。】
【犹记得那天,我闲来无事,开始整理起那些被岁月尘封已久的旧相册。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那里面装满了我与家人共度美好时光的珍贵合影。就在翻弄相册的时候,突然,一张十几年前拍摄于自家院子中的照片映入了我的眼帘。】
【一个女孩坐在轮椅上,背后是一颗魔树,远处隐约可见的白杨树依旧挺拔着。】
【我按着照片上的背景找很快就找到了它,按着照片上它枝干的形状找,肯定那就是它。但是它已经死了,而且在它身上缠绕着一条碗口粗的藤萝,这是一种失传的神秘术式,只有她一个会使用,这还是她在与我从迷宫里面找到的书籍中学到的。】
“别再说了,你的神性快要爆发效果了,你压制不住的。”
【当我回去时...】
老者的身躯颤抖了一瞬,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挥洒在结实的地面上,这鲜红的血液刚一接触到地面,迅速地变黑、凝固,并最终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灰尘,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不必说下去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现在肯定也已经回想起来了吧?”
【是的,没错,必有一天,我会听见有人喊我回去,而现在,她正在叫我呢,她肯定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后悔终生。】
【你大可以想象一下,想象一个孩子,他那重获新生的人生旅程才刚刚启航,但他的记忆却被无尽的悲哀所笼罩。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新奇和陌生,可他明天就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不是成长,只是折磨。】
【你也可以想象一下,想象一个老人,他想要走的悄无声息,走的彻彻底底,他压根不愿目睹复仇的惨状,更不敢去直面陷入暴怒状态的妻子。他就是个时时刻刻都企图逃避现实的胆小之辈,或许就这样离开人世,反倒成了解脱。】
【你还可以想象一下,想象是一个心心念念着共产主义事业的男人,先是说着想着贵族势力挥拳,又是说着去解放奴隶们的的话,解决了贵族们不就能够解决奴隶制吗?可解决奴隶制并不代表解决了贵族。】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帮助他,也不知道是否想要再次见到他。内心深处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着,让我难以分辨究竟是渴望、抗拒还是漠不关心。】
【同样地,我也无法确定自己更像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还是那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亦或是那个一心扑在事业上的男人。也许事实就是如此:我同时是他们三个。】
【记得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我还只是孩子,一个内心永远长不大的幼稚鬼,然而,与人们通常所认为的不同,并非因为怀揣着许多幼稚的想法,我才会哭闹着非要来到这里。相反,当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个世界时,心中瞬间充满了恐惧,仿佛面对的是一头凶猛的巨兽,随时都有可能将我吞噬,我一来一见到这个世界便立刻成了怕的要命的人。】
【而对一个三者皆是的短命之人来说,不管多么漫长的时光也是稍纵即逝,那时他便明白,每一步每一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
【当那娇艳欲滴的紫罗兰再度绽放出美丽花朵的季节来临之时,葬礼的号角已然悄然吹响,宣告着又一段旅程即将画上句号。】
【然而,太阳啊!它无时无刻不是夕阳,但同时又时时刻刻皆是旭日。就在它缓缓地熄灭自身光芒、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山坡,将那苍凉而又凄美的残阳余晖尽收眼底的时候;恰恰也是它在另外一边熊熊燃烧、奋力攀爬上山巅,尽情播撒烈烈朝晖的时刻。终有那么一天,我也将会带着内心的沉静,拄着我的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或许,就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个幽静的山洼之中,必然会有一个活泼欢快、充满活力的孩子奔跑而来,怀中紧紧抱着属于他的心爱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致史铁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