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这模样，荀况只是轻声笑了一笑——他对自己的学生比谁都了解。

虽然李斯在官场上表现得精明算计如狐狸，但在荀况眼中，依然是那位当年谦逊好学的年轻人。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李斯才终于打破了沉默，苦笑道：“老师， 有罪。”

“师弟……”

他选择了直面内心深处那个令他最痛苦的回忆。

韩九公子，韩非！

“这件事我知道，”

荀况平静地道，“韩非的死不是你的错。

或许……这是出于你的好意。”

“当年韩非进入秦国时，我也知道他是为了韩国而来。”

“秦皇虽然赏识，但他的立场注定了结果。”

“入狱后你给他选择毒酒的做法也是一份心意。

背负骂名的事儿是你的决定，但是我们师生之间不需再多说了。”

关于韩非的事情，恐怕没有人比荀况更清楚。

当时韩非来秦上谏主张法家思想，年轻的皇帝嬴政很是重视，并意图重用他。

但由于国内早已铲除干净了所有韩系势力（这些力量原本源自王室血脉），其他大臣怎可能容忍他在朝堂再建立起任何联系？

权谋斗争之下，韩非毫无容身之地。

在监牢里接受药物时，李斯其实是让他做出最后选择的一种方式。

“老师……”

李斯哽咽着说，在自己的老师面前，他没有了往日的傲然和权威。

名誉上的污点，他并不怕。

但他唯恐失去的是老师的认同。

“为何师弟出事之后，老师再也不认我是学生！”

即使到了这样的年纪，他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如果老师有所误解，那就去解释吧！

可是，为什么要明白一切却不认我呢？

没想到荀况笑了笑摇头：“那时儒生们的遭遇你知道多少？”

“善恶之争中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

“你的法治理念刚开始成形；在那样的情况下你在秦国的位置其实也很危险。”

“不想把事情牵扯得更深而已。”

“老夫已届晚年，并且还需要教育下一代，如果再卷入这场纷争会怎样？怎么可以让你因此受到影响？”

听至此，李斯心中一阵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