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不可怕,全知也不可怕。对于战争来说,最可怕的是一知半解。
于是乎自壁垒出现之时,一波又一波的斥候从长城倾巢而出,深入不毛,如同蚁群一般四散而去,隐于黄沙,可最后带回来的结果永远只有一个——一无所知。
“报——上将军,黑鸦营甲子至癸酉小队回报,虚无壁垒已经蔓延至穷荒与东海交界,并持续向北扩张。九州与穷荒凡接壤处尽被阻,无法深入。”
长城军大营内,身着银铠,正坐帅位的杨烈看着斥候传来的一份又一份情报,脸色愈发阴沉。“黑鸦营小队修整半日后再次出发,这次带上些土师和修士,尝试能不能从地下挖穿通道。”
“是。”
自壁垒出现的那一刻起,作为长城军团总指挥的杨烈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过觉了,血丝在眼中蔓延,眼眶周围的疲惫让人望而生畏。原本对于金丹修为的杨烈来说,哪怕是一年不休不眠也无伤大雅,可如今……
待到军令官离开大帐,一直在一旁沙盘上推演的叶悲秋抬起了头。杨烈也不扭捏,埋头提笔写下一份寄往京州的密信的同时,开门见山地问道:“北地被封,是魔子所为还是九天宫干的?”
叶悲秋的脸色同样算不上好看,作为总参谋的他此时压力也不小。落眼于面前的沙盘,往日用一代又一代的北地军人的生命换来的穷荒前线的地况,此刻尽数被烟雾笼罩。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悠悠叹了一声。
“那日从两域边境走过的少年是三太之一的太明,曾经是魔族十三境内最强,当初有人评价他是‘坐十三而望十四,如临江垂钓,徐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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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境?”杨烈沉吟片刻,继续问道:“请得动谋战侯阁下破阵吗,亦或者濮阳阁下?”
“昨日师尊从东海赶来已经尝试过了。这方壁垒并非出自太明之手,其内蕴含的力量连师尊都有所忌惮。春秋堂引经据典,配合书院和九天宫的资料得出结论,这很有可能是当初那位亲手布置的绝天封地闭灵阵。”
“我不关心这个,我只想知道能不能破。”
“三位伪至高联手可破,但无法预估太懿和太明对此会有何应对。一旦破阵是否意味着两域之间的全面开战。而且更重要的是,与大阵有所联系的那位是否会因此苏醒。”
“妈了个巴子的!”听到这样的结论,杨烈忍不住骂道:“攻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魔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阴谋诡计,我们连一点反制的方法都没有吗!”
“天机尚未被屏蔽,北玄师叔已在御北城修建占天台,京州前来支援的钦天词也已经在路上了。此外占星楼、坐望道、梅花小栈等精通卜算望天的宗门,都派遣了修士来支援。”
“占卜的准确率能有多少?”
“非伪至高出手,北玄师叔十占九准。哪怕有魔屏蔽天机,依靠占天台也能大致推测出吉凶。虽然不说是绝对,但防范于未然还是做得到的。”
“这还差不多。”说话间,杨烈的密信也写好了,敲上专属的漆封后,信件被他投入一旁的法器中,直送太安。
“我已向太安求援,增兵驰援长城和北地三城。剩下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罢,杨烈疲惫地瘫软在帅座上,忍不住骂道:“这叫什么事?一会儿守边大将叛乱,一会儿龙族入侵,真不知道杨詹睿那个小崽子干什么吃的!”
听到这话,叶悲秋的脸色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在心中腹诽道:
呵呵,别的不好说,就东海之乱和龟山事变,明眼人都看得出谁参与在里面了。上将军啊,你可太小看你这个侄儿了。
可面对凡俗事,作为修士能插手的地方实在太少,加之朝廷这个夹在仙凡两方中的特殊存在,叶悲秋作为军人还真不好和他们撕破脸皮。哪怕心中有怨也只能默默吞进肚子里。
抬头看了一眼不断招呼着军令官的上将军杨烈,叶悲秋在心中苦笑一声。谁能想到乾杨氏硕果仅存的族人,会放弃太平王爷不做,跑来北地当长城军团的总指挥呢?
或许上将军比自己想得还要通透?若不是看透了皇权更迭的惨烈与肮脏,他又何必来这里呢?又何必立下终身不入镇北关的毒誓呢?
想到这儿,叶悲秋再次看向这个略显沧桑的中年人,心中想起了师尊对他的评价,不免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情。
杨烈,一个生在普通人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可生在皇家,他就是注定的牺牲品。无论他取得多么大的成就,无论他多么才华横溢。从他放弃争夺皇位奔赴北地的那一刻,他的命就不单单是条人命了。
“那是乾杨最后的底线和排面。他的离开,他的名字,都是他最大的政治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