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累死了!”
寂静小院中,世人遐想中高高在上,威仪不可侵的澹台且歌一边喊着,一边推开了大门。她走路带风,伴随着呕哑声,木门自然闭合,却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在门槛上荡出一层尘埃。
跨过前厅,走过内院,随手摘下一朵桃花别在耳畔,于正厢房前澹台且歌两腿一甩,一双荷粉藕丝制的翘头云仙履在她身后高高飞起,又被一阵微风拖住,整整齐齐地摆在厢房门前。
赤着脚走进厢房,澹台且歌一边走一边脱下冗杂繁复的宫装,蹙金牡丹彩蝶戏蝶裙、浅洋红火貂对襟小袄、白缎繁花浅纹中衣……最后只留下一身淡粉亵衣与亵裤,仅遮蔽了重要部分,显出一身白浪,突出半截风情。
这些在鎏金联盟中价值连城的仙衣法宝被她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子上,随后轻车熟路地从乾坤夹缝中的冰柜里取出一碗姜撞奶,白嫩如豆腐的珍馐自动飞入口中,澹台且歌两手一摊,大大咧咧地就走向内室。
“师父!我回来了!”
未有声,推门现:芬芳满厢间,落目却在前。宝奁静坐,佳人婀娜,不见天颜,惊得影约。桃枝擎瓶,微粉熏颊。短叹如兰,长吁幽香。
本是天妒好风骨,未有闲心贴花黄。试问此仙何名讳?笑称人世偏倚郎。固步小楼理不谙,地尽在掌天在傍。随口传得无上法,却道此举是寻常。
内室不大,一张雕花双人木床,一方梳妆镜,一排衣柜便占据了大半。澹台且歌刚踏入房间便看向那梳妆镜前凝视窗外风光愣愣出神的女子,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毫无优雅风范可言。
“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她无奈地回头嗔道,一方薄被也随之漂浮而来,盖住了澹台且歌玲珑有致的胴体。
澹台且歌嘿嘿一笑,翻身便把薄被压在身下,吃着姜撞奶含糊不清地说道:“注意啥个形象!我在外面装得人模狗样的就算了,我在家里还装个啥?我都伪至高了,都是鸿蒙上数着着的强者了,这点自由还没有?”
她什么也没有说,两指弯曲作势要打。澹台且歌刚忙掏出一枚玉符,挡在了脑袋前,“停停停!师父,你还是先看看这份报告吧,这次公民大会可是有意想不到的乐事呢。”
“我知道,不就是唐襄和青云峰上下打算重启灵宠协同作战的计划嘛,他之前就和我说过了。能增强战力,又能打破御兽一系的垄断,这个计划能通过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这计划要的钱是真的多。我估计明年的拨款大头都要给青云峰了。唉!头疼,朱蒹姐那边要拓宽药圃,楚芸姐那边也要扩建洞天,月菡姐要培训行医队,娴凝姐都跟我抱怨好几次教育经费不够了。真不知道这钱哪里出……”
说着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坏笑道:“实在不行苦一苦老匡吧,他最近也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额外的拨款就不给了,按去年的标准减去他赌钱输掉的,应该能省下一大笔钱。”
“那你想得太美了。”她微微一笑,语气平淡打破了她的幻想,“按照慧海的卜算,明年他会收到几个不得了的徒弟,现在正卯足了劲儿呢。你现在克扣他的拨款,他扭头就敢把玄冥泽给卖了。”
一听这话,澹台且歌脸都黑了,连姜撞奶都顾不上吃了,气急败坏地在床上撒泼打滚。
“可恶!明明这些事都应该在大会上谈的,结果一个个都跟哑巴似的,都指望着我来头疼是吧!且行那小子也是,我都暗示他多少次了,结果这小子居然装没看见!气死我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揍他一顿!”
“烦死了,这宫主谁爱当谁当!下一任我反正是不当了!感情就是一个全能工具人,九天宫里一块砖头,哪里需要往哪搬是吧!我不管,我要开摆!我要休假!我要吃甜品!我要当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她只是看着,任由这个在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一代强者像个孩子一样在她面前撒娇。在她眼中,澹台且歌那副泼皮无赖一心想要退休摆烂的样子,正在与某个身影逐渐重叠。
很多年前,在九天宫刚刚建立的时候,他也是那样在仅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想跟孩子一样撒泼打滚,并把维护宗门的任务甩给了她,自己则满世界溜达快活去了。
闹够了,气消了,澹台且歌泄气般躺在床上,直挺挺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屋顶,满脸生无可恋。
她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轻弹她的额头提醒道:“别忘了唐襄会提出这个计划是因为什么,你觉得他最近会缺钱吗?”
“对啊!”澹台且歌如梦初醒,一个鲤鱼打挺就坐直挺了身子,“他刚宰了裘不厌这个狗大户,小发了一笔,手里怎么可能没有钱?好!目标明确了,这次就拿他这个大户开刀,花完他的我再拨款!完美!”
说着她也恢复了精神,笑嘻嘻一摇一晃地扑到她背后,两团柔软被压成饼状,澹台且歌蹭着她的脸颊撒着娇。两人不像师徒,倒是更像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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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着师父的爱抚,澹台且歌的视线却看向了镜中央那个少年。推出了前因后果,她惊觉道:“咦?他看穿了师父你的布局了吗?这怎么可能?不会是应龙在帮他吧?”
她会有这样的感叹也并不意外,毕竟若非作为局外人的她目睹了师父布局的全过程,否则哪怕以自己伪至高的实力,一旦身陷局中她也依旧浑然不觉。
“没有,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她摇摇头,脸上却写满了骄傲,“应龙向他展示了至高不受岁月约束的特征,他进而联想到了至高始终在掌握一切的可能性,并通过仅有的蛛丝马迹推理出了些许线索。”
“虽然他还没有推出整个布局,但那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我的身份,这倒让我没有想到。”说着她无奈地笑道:“可能在修仙这方面,他还是有些木讷迟钝,跟当我第一次见到他爹时一样。”
“要我说,我这小师弟就是个榆木脑袋。对于自己和周围的事一点都不敏感,但对于那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很敏锐。像之前单之禅也是,他也是很早就意识到了。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早就发现你的身份了?只是在藏拙。”
“不会。”她摇了摇头,“能被自由无我召唤的那个破绽是我故意漏给他的,本是想先垫一手,到时候好多个谈话斡旋的由头。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能顺藤摸瓜推理出那么多事,我还是小看他了。”
澹台且歌沉思片刻,突然问道:“那师父等他真的上门了你打算怎么办?他担心自己死后你会殉情,于是苦心积虑躲了这么久,结果最后领个野孩子来找你。这狗屎剧情放话本里都够被喷个几百遍了,偏偏还就这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