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明天干杯!”
酒一下肚,气氛就更热烈了。传家要老姑父谈谈对经济政策回潮的看法。翟柏涛放下了酒杯,讲了这样一段话。
“不论是战争还是建设,我总结我们胜利的经验就一条:我们既打游击战,更打战役战!
建国后我们的核心目标就一个:建设一个国强民富的强大国家,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和西方不同,我们更依赖政策治理国家。相比体制和法律,政策的特点就是以快打快,以变制变。我们决策者有较强的创造力,允许改变一些已有的规定来适应情况的变化,并在执行过程中不断调整,应对高度的不确定性。各种战术和手段我们都用,不管是传统的、非传统的,还是从国外借鉴的,只要可利用,就反复尝试。我们既主动出击又迂回调整,不断检验和发现现状的局限,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使形势向有利的方面转变。
最终我们实践出了一条路,发展有了突破口,它就在改革开放这个城墙口上。
1978年,邓公访问新加坡,在晚宴上向李光耀表示祝贺,李问他要祝贺什么呢?邓公说祝贺你们有一座美丽的城市,一座花园城市。李光耀回应说,你们完全可以做得比我们更好,因为我们是中国南方没有土地的农民后代。你们有学者,有科学家,有专家。你们将比我们做得更好。
你想,新加坡,一个没有天然资源的小岛通过引进外国资本、管理、技术,能够给人民创造美好的生活,我们当然有能力有条件做的更好,我们没有理由做不好,真做不好,在座喝酒的每一位同志也无法理解。
邓公返回国内后说服人民需要向世界开放经济,要向世界学习,特别要向新加坡学习,要做得比他们更好。这是我们开始兴旺的起点,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我们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头去。
你们要记住,改革开放的大门打开后,人们发现,发展经济除了计划经济这棵小树以外,还有一个更好乘凉、更能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那就是市场经济。我们的人民已经体会到市场经济带给我们的巨大福利,并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这已经成为民间自发的行为了,民意不可违!你尝了糖的甜,怎么会再心甘退回去舔药的苦!
小主,
确定改革开放是切实可行的,能够实现我们国富民强的核心任务后,我们就要进行战略级别的战役了,打几场经济战役,确立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机制,推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放沿海港口城市发展对外贸易,放手放权发展民营企业。
在发展的大潮中,回潮只是大潮的一点浪花。”
龙云本来沉默不语,听到这里他接过话来,“讲的太宏观了,具体到个人,这些小伙子们该怎么办?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一定要稳,多看少动,听到号令再行动,不然即使你是一个无辜的小浪花,也会像我一样被弃之如敝屐,前途就完蛋了。”
大家哈哈大笑,不论是进取型干部,还是保守型干部看起来都是如履薄冰,没有保身的万全之策。
国强叹道,“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但是一个干部要有担当干点实事还是要一定胆魄的,甚至要压上身家性命。”
在翟柏涛眼里,他和志强、兴邦属于敢闯敢干的,这个国强别看是上海干部还是典型的保守干部,做起事情来束手束脚。
“你们这些年轻的官员、学者、资本家越来越多地接触西方,了解世界,能说流利的英语。你们更应该明白我们是实用主义者,决心要塑造一个富裕发达、拥有先进技术的国家。
我们国家这么大,地域辽阔、各地差异较大,情况不同。上面确定了政策目标,政策工具允许由地方摸索和尝试,这种反复试验及不断反馈的机制非常适合采用多样化的政策工具和培育不同的动员组织模式,让上面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找到相应的政策工具。
这种上面和地方互动的制度安排充满张力、高度灵活。你们年轻干部的前途就在这探索政策工具的成就上。如果你能在地方发起实践和试验,探索出行之有效的政策性工具,成功上升为国家政策,你的官帽子就能比我的大,我预测你们这一代将涌现出一批改革派,成为精英。”
兴邦站起来,“为了成为精英我们该干一把。”
志强把酒杯举起来,“是该干一把,先把手里的这一把干了。”
吃完饭,照例要去清凉山上逛一逛。路上一大群人渐渐分了三波,女人和孩子们冲在第一波,欢声笑语。几个年轻人是第二波,抽着烟高谈论阔,翟柏涛和龙云走在最后。
翟柏涛明显老了,路走三步歇两步,龙云腿脚利索的多,身体倍棒。
“看看,身体是本钱。你在大学里被搁置了十几年,也不全是坏事,身体倍棒。人善人欺天不欺,别人欠你天还你。”
“一开始不给我搞项目也挺煎熬,后来慢慢看开了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也自在。人太闲也不行,我就按着自己性子来,搞了一个太阳能发电和储能研究着玩。没想到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一下子搞了好几个专利。现在无锡有几家公司来跟我谈合作。”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人有先来红、后来红、中间红、两头红。你是后来红。”
“夕阳红吧。不管怎么说也算红一回,没有白活。”
“嗯,大部分人一生兢兢业业都不红,这是宿命。”
“老同志也讲宿命了?”
“成功和信仰是两码事。你信仰是高,早年隐姓埋名搞核研究不也是没成功!不是宿命是什么?”
“确实,大人物不是随随便便成功的,都是星宿下凡尘。”
“干啥都讲因缘际会!老弟,我原本以为我们能成为亲家,当时志强迷李萍迷恋的不行。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竟然没成。”
龙云也叹了一口气,“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准,当然谁也不知道自己选择的对不对。”
“李萍也不小了,该找个婆家了。”
“我也愁的慌。”
“不行回头搁庙里抽一签。瞧瞧姻缘。”
龙云笑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信仰的尽头是心灵的自我安慰。
在清凉寺大家都怂恿李萍抽一签,李萍红着脸摇出一个姻缘上上签《花开结子》,签语:花开结子喜逢时 赖得春工造化机 所望求谋皆遂意 衣锦还乡事可期
兴邦凑过来看签,“李萍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要连中三元,结婚、生子、发财。”
“哪有这样的好事,我等了这么久都没人追我。”
振邦也把头凑过来,“不是没人追,是没看到你。”
开始有人笑。
“哎,天有些热,走,去扫叶楼看看。”振邦站在青檀树下浑身燥热。
兴邦不愿意让弟弟太窘迫,搂着弟弟往前走。沿着弯曲而陡峭的石台阶,上到一个小高山,跨过半圆顶山门,进了小院,这就是扫叶楼了。院里古树参天,清凉多了。又穿过半亩园,来到正院,一个白墙灰瓦的正厅伟岸着,立于厅中就可是远看风景,既别有洞天又清净雅致。
四下无人,兴邦问老弟,“喜欢李萍吗?”
“喜欢。”
“哈哈哈,当初志强和我也都喜欢,但都没追到,现在看你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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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一家有女百家求,谁追到是谁的本事。”
“那是自然。”
“这个清凉寺有点意思,很有看头。”
兴邦哈哈大笑,“别人不说,你肯定喜欢这里,这是你爱情起步的地方,因缘际会,我们中国人最讲究这个了。”
兄弟俩都喜欢人文景观,把扫叶楼里里外外都看了遍,前庄主龚贤生前卖画课徒,生活清苦。死后倒成了金陵八大家之一,只字片画都能价值千金。
兴邦说,“你我都是凡人,要活在当下,过去不恋,未来不迎。不可学龚贤。”
“哈哈哈,我们都是现实主义者,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不搞虚头巴脑的。”
“走吧,下山了,他们肯定都从山顶下来了。”
出了扫叶楼,果然大家都在一个小广场上歇脚。宗月琴掏出一袋子水蜜桃,每人发了一个。黄芩坐在长条石凳子上咬了一口,“真甜,吆,这个桃还有香气唻。”
“这是本地一个特有的品种,别的地方吃不到,不是说有多贵重,实在是这个东西娇贵,运输一颠簸,皮就破了,桃也就坏了。”
黄芩把宗月琴拉过来轻声跟她说,“那个高个的姑娘,长的跟水蜜桃样,是谁家姑娘,看着挺带劲,能不能给振邦介绍一下。”
“我说你是老梆子你还不信,你看不出来苗头吗?”
“啥苗头?”
“两个人一见面都恨不得把对方舔了。”
“咱年轻时也这样。但愿我儿能成!”
下了山,李萍说去学校拿个东西,振邦马上说可以给她当帮手。李萍满脸绯红。
“要你帮?一本书我拿不动?”
所有人都笑的不能活了。
振邦舔着脸皮说,“可别这么说,一字千金唻,一本书得有多少字,得用车拉,余明把你的桑塔纳借给哥使使。”
余明从兜里掏出一个钥匙,“一本书牵着红绣球,这车就是公车私用今天我也得借给你。”
一顿饭,看中李萍的不止振邦一个人,不过传家不吭声,没有表现出来。
兴邦一家先回了家,宗旭已经趴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到家把孩子放上床,两个人又迫不及待的开始忙活, 从客厅到浴室又从浴室到卧室。两人从汗水里爬出来,兴邦喘着粗气说,“幸亏咱的家不大,不然能累死我。”
“累不死你,你看你跟头驴样。”
兴邦坐车走了。林玲光着身浑身舒爽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困意袭来,拉上床单子沉沉睡去。
车到了姑姑家,兴邦来接娘回去。没想到黄芩一摆手,“我不跟你的车回去,我晕车。明天我坐火车自己回。”
宗月琴也说,“让你妈再搁南京玩两天,多住几天再回去,呱我们还没拉够呢。”
兴邦和余明两个人赶到淮海市时,刚七点。
“宗市长,晚上也没事,走,去看看老王头留给我的东西。”
“好,闲着也是闲着。”
余明把车开到市中心龙飞山东南侧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最后头岗坡上一个小院是老王头的家。院子建在凸起整块大石头上,寸草不生,寸土不存,显得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