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笑意盈然地看着他登上了马车,驻足凝视许久才回到府中。
嬴诗曼等人盛装打扮,一见到他就埋怨:“刚才还在这里,眨眼功夫就找不到人了。”
“我还以为连皇兄都请不动你呢。”
王芷茵揶揄道:“怎么不在书房捏泥巴了?难道是憋闷久了想出门散心?”
相里菱替他转圜:“捏泥巴也没什么不好,安安稳稳比什么都强。”
嬴诗曼颇为认可地点头:“我最近偶然间思及——若是夫君呆傻了,天真如孩童,整日就知道嬉戏玩乐,心头一下轻快了许多。”
陈庆大笑道:“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盼我点好?”
“男儿至死仍少年,我童心未泯玩个泥巴又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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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下雨了,咱们快去宜春宫,否则小心淋个落汤鸡。”
因为是家宴,彼此又亲近,扶苏和王菱华招待得十分殷勤。
丝竹舞乐中,众人欢声笑语不断,觥筹交错举杯共饮。
轰隆!
一道炽白的电光划破漆黑的夜空,随即暴雨瓢泼而下。
宫中的婢女来回奔走,关闭窗户、散开帐幔遮蔽雨幕。
“先生在想什么?”
扶苏端着酒杯来到陈庆身边,发现对方入神地盯着窗外的夜色,不由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虽然它来得晚了点,不过总能消解几分百姓疾苦。”
“殿下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陈庆的脸色转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微笑着转头问道。
“知我者,唯先生也。”
扶苏在旁边落座,娓娓道来自己的苦恼。
始皇帝废宰相之位,以六部治理天下的时候就留下了后患。
朝中的御史大夫一多半都被安置到了礼部,这些人自恃清高,尚空谈耻实务,总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互相争吵。
他们每天看起来都忙忙碌碌,为了江山社稷操碎了心。
但你要是问他具体干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答不上来。
可以说,如今的礼部就是个大号垃圾桶,专门收容朝堂中资历深厚的闲人。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扶苏需要的是了解大秦周边情形,能制定出适宜邦交对策的人才,可不是一群饭桶。
陶淳为首的礼部显然无法满足他的需求,而且相差甚远。
“先生莫非有了良策?”
“您一直在笑。”
扶苏发现陈庆时不时就走神,好奇地问了一句。
“哦,良策倒是没有。”
“不过微臣与陶尚书早有嫌隙,故此暗中幸灾乐祸。”
陈庆爽快地承认了自己不道德的行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陶尚书显然只完成了前者,他连大秦的疆域都没出过,哪能干好邦交事宜。”
“殿下欲另寻良材……”
他分神想道:不知道炸响的春雷中,哪一道是属于我的。
此时少将军该上路了吧?
——
夜色漆黑,风雨大作。
荒凉渗人的乱葬岗上几个黑影来回晃动,若是不小心被人看到,非得吓得魂飞魄散不可。
“标靶都立好了没有?”
“尺寸不能差太大,千万别弄错了。”
李左车披着一件蓑衣,绕着矮小的土包转来转去。
半人高的木制标靶以三尺为距,深深地插入湿软的泥土中,形成由小变大层层环绕的圆形。
雷火司留下了大量黑火药的实验记录,只要拿这次测出来的数据互相对比,就知道家主新近研究出来的‘神药’与之相比究竟强了多少。
之后枪支填装、炸药包制作,也都以此次实验结果作为依据,因此万万不能马虎。
“重新查看了两遍,确认无误。”
韩信戴着斗笠,雨水如珠帘般从眼前垂落下来。
他抹了一把脸,低声问道:“动手吗?”
李左车微微颔首:“把人带过来。”
英布一手一个大麻包,按照对方的指示分别放入圆环中心,以及两丈之外的位置。
“小的放最外面。”
李左车目光坚定,无视了麻包的蠕动和挣扎。
英布犹豫片刻,“咱们是不是得说点什么?”
“祭旗聚义,总不能一点声息都没有吧?”
李左车讪笑一声:“你的规矩还挺多。”
“这样,把麻袋先解开。”
英布遵照他的指示,三两下解开了捆束麻包的绳索,又伸手扯下堵嘴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