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宛烟难掩惊讶之意,道:“金主有意吞土至长江一线?”
紫阳道人道:“三国,南北朝,自来南北割据,‘守江必守淮’。淮东、淮西、襄阳和四川,这四地乃是割据防御之核心。淮河南北东西水道纵横,配合扬州、庐州、襄阳几座坚城,处处皆是险地,难地,易守难攻。长江却是不然,水道宽阔,波高浪急,但绵延万里,并非全是水流湍急屏障之地,如采石矶、瓜州、田家镇等地,都是易攻难守之处。”
曲宛烟道:“天下九州,皆是富饶之地,金人已有冀、兖、青、徐、豫、梁、雍,在占去扬州、荆州,九州尽收囊中,大宋就算有江南繁华之地,还是大势尽去,早晚沦为附庸。”
紫阳道人道:“正是如此,国境推至长江,淮河上下,冀、兖、青、徐、豫等地平原,皆再无边境之害,可安心屯田种粮。反观大宋,万里长江,若防,何来如此多军力,不防,则国门洞开。长江以南,至少要退地百里,再富饶之地,也无人敢耕种。此消彼长,两国国力只能越拉越远。”
曲宛烟笑道:“贵派与天台剑派早知此事,故而早早与昆仑结盟,当真是高瞻远瞩。不过眼下说大宋败局已定,小女只觉还言之过早。南北防御四地,淮东淮西其实最难,襄阳与四川反是突破之地。秦占汉水、四川终灭楚;晋占襄阳、四川终灭吴;隋占襄阳、四川终灭陈;唐占襄阳、四川终灭萧铣;宋太祖占襄阳、四川而灭南唐。眼下阴差阳错,淮西淮东崩坏,襄阳却是固若金汤,四川才是最大变数。”
紫阳道人颔首道:“吴曦么?反复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曲宛烟道:“道长看的如此通透,不知下来如何打算?”
紫阳道人道:“我如今心灰意冷,有去往大理遁世之念,偶知他有难,才过来看看。方才云阳师兄如何说,可否说的再详尽一些?”
曲宛烟将方才云阳道人所说又详述一遍。
紫阳道人眉头紧锁,反复思量,半晌方道:“我也看看可好。”
曲宛烟道:“正想有请。”接道:“其实我等也未尽是好心,亦有奇货可居之意。”微微摇头,又道:“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反是无端赔上了冯长老一条性命。道长若有心,尽管带走他不妨。”
紫阳道人道:“我先看看他伤势。”
行到床前,一般先搭萧平安脉搏,时间不长,换右掌与萧平安左手相握。
曲宛烟知他也是以内力在探查萧平安体内,默不作声,一旁静观。
直一刻余钟功夫,紫阳面上凝重之色愈深。忽地盘膝上床,双臂一分,架住萧平安腋下,将他人提起,双足一分,将萧平安双足盘起,自己跟着盘膝对面坐倒。双掌按住萧平安双肩,伸指拿“肩外俞”、“肩井”、“秉风”,劲力一吐,随即滑落持臂,轻叩“曲池”、“天井”、“清冷渊”。
萧平安双臂自然伸直,紫阳道人双掌平推,两人掌心相对,萧平安手臂自然微垂,两人手掌稳稳黏住。
月移云动,夜色越深。破窗虽被柜子遮挡,仍然有风漏入。火盆之中,一块木炭暴出几颗火星。
曲宛烟与莘瑶琴相对静坐,都不时扭头去看两人。
床榻之上,秋夜蓉呼吸轻微。
紫阳道人头顶白气渐渐冒出,不知何故,忽然鬓角见汗,身体微颤,竟是面露痛楚之色。
对面萧平安,倏地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