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难免伤亡,一命呜呼的也就罢了,最惨的却是一干伤者。寻常战事,伤者是死者的十倍以上。眼下攻城,敌我少能正面撞见,被击伤的敌人却是更多。
金兵治军严厉,管你受不受伤,只要不死,就得硬上。轻伤者自当奋勇,但摔断胳膊腿脚,或是被烧伤砸伤,委实动弹不得的,也不敢轻易撤下。
城下东倒西歪,已经躺了一地的金兵。这其中有些紧紧贴在城墙之下,装作已不能战,或者索性直接装死。这些人也是聪明,知道此际若往后跑,就算不被宋军弓弩射中,多半也要被督战的长官砍了脑袋。
东西两城门之前,战事尤为惨烈。金兵并未准备冲车,但派出大量斧手。靠近城门,立刻拿大斧劈砍城门。六合城小,但也具四门。不比一些纯粹的军城,只设两门,甚至只设一门。
六合北门内有瓮城,不惧敌人破门而入。但其余三门却是直通城内。城门洞内,早已填塞大石。但城门若破,金兵自也可将大石拖出。城门之后,放置了许多辆塞门刀车。此物乃是推车之形,前端放置几十把锋利的刀刃。敌人攻来,以其堵住城门洞,也可顶住敌人。
但若敌人真的打破城门,这些阻碍都不是万无一失。因而四道城门,防守也是严密。
自城顶不住抛下巨石,堵住门前道路。火油更是不要钱一般淋下,将大门之前,无时无刻不烧成一片火海。城门两侧,大量守军弯弓搭箭,城门口人一多,立刻箭雨招呼。
毕再遇与许俊、庞定安等一干诸将,分散各处,高声指挥。
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何处吃紧,何处需要增援,守城物资如何调配。一切皆要仰仗领军之将指挥。四门之间,旗号金鼓之声不断。
毕再遇并不局限一处,战事打开半个时辰,便开始在城墙之上巡弋。沈放与柴霏雪寸步不离左右。
行到一处下城台阶,又有民夫帮着扛运箭矢上来。按索猛所报,敌人射向青盖的箭矢,已多达二十万枝。这些箭矢大半已经被拔出打捆,一捆一捆送到四处。
毕再遇侧身让到一旁,让民夫先行。沈放跟着避让,眼光越过城墙,忽地一怔。前面数十丈处,又有一辆吕公车靠近城墙,前后呼拥着大批金兵。城头值守的乃是冀进德,高声喝令守卒严阵以待。
沈放心中忽起不祥之感,道:“我过去看看。”身前白影一闪,却是柴霏雪抢在前面。
沈放与她并肩,道:“哪里不对?”
柴霏雪道:“车里有两人不是寻常金兵。”
沈放点头,两人视角不同,他并未如柴霏雪一般看的清楚。但既然她如此说,定是不错。
那辆吕公车已经靠近城头。此车更是高大,前面以滑轮吊起一块木板,前端有搭钩。放下木板,搭钩牢牢锁住城头。车内塔楼内的士卒蜂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