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也是佩服,道:“我们这就扶你起来。”
秦广慌忙摆手,道:“莫急莫急,再歇一会,再歇一会。”
拖了大半个时辰,见实在躲不过去,苦着一张脸让沈放和萧平安两人架起。搬动之时,一动便是龇牙咧嘴。可到了屋外,却是面色一整,坚毅勇武,判若两人。
门口两名亲兵见他出来,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三人在院中慢步走了一刻钟,方才回去。
天还未黑,这消息已是不胫而走。被人暗算,肚肠断成十七八截,流了一地,只能躺着等死的秦广秦将军。有幸遇到活佛道济亲传弟子,施以续肠之术。仅仅过了一天,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而且精神十足,两眼嗷嗷放光。
秦广院外,一时是人来人往,到半夜也不消停。一干军中将领,不管昔日与他关系如何,都来探望。晚间时分,甚至夏衍德也亲自前来探望,推心置腹,说了不少器重之言。
沈放和萧平安都借故避在一旁,不与这些人交道。
第三日,秦广便通了气,面色也恢复少许红润。可以少量吃些米汤。
几人连日相处,自少不得说起战事。秦广言道:“眼下大宋军中,积习疲敝,军纪驰废,毫无战意。远的不说,当下此间主将夏衍德。家里妻妾成群,处处藏着女人。克扣军饷,中饱私囊,那是家常便饭。眼下两国交锋,生死存亡之际,仍是不肯收敛。更是变本加厉,不住伸手管朝廷要钱。大把的银钱下来,不去置办军械,反是先给自己置买田地。”
又道:“上梁不正,上行下效。军中赌博成风,将官人人不顾大厦将倾,只知蝇营狗苟,盘剥士卒。将交不出钱的穷兵充作前锋,有钱贿赂的就可以远离战场。旧卒欺负新兵,时有新兵不堪欺凌而寻短见。”
萧平安道:“如此败坏,军中不是有都监么,就不管么?”
秦广道:“管什么,都是一丘之貉,早被收买了。若真有个刚正不阿,敢于仗义执言的,多半熬不过半月,便被人害死。”
沈放叹道:“如此朝廷,如此军队,怎能打胜仗。秦大哥你此番受伤不轻,索性解甲归田,远离这是非之地。”
秦广摇头道:“我管不了别人,只能做好自己。我家祖上自随太祖皇帝,世代从军。未出过什么大将,但也从未出过一个脓包。开国打辽人,然后打金人,又去西边打西夏人。这大宋四野,洒的都是我老秦家的血。我秦家祠堂之中,有间小屋,只有死在战场之上,牌位方能放进去。如今那小屋之中,共有四十三个灵位。我娘临终之际,对我言道。百姓都盼太平,我也不求你光耀门楣,但若是战事来了,你这身子生的高大,就要挡在前面。不管多苦多难,你要记得,你身后都是为娘一般的老弱百姓。”
坦开左臂,只见手臂之上,刺了两行小字。道:“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道理。临安时候,道济大师教我一句话,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刺在臂上。秦广上阵杀敌,不为朝廷,只为这大宋百姓。百姓尤在,我秦某怎能言退。”
沈放与萧平安静听他说话,只觉如鲠在喉,眼泪几欲流下。
沈放和萧平安陪了七日,见他渐趋稳定,这才出言告辞。这七日也无变故,金兵仍在河岸不远,并未进军围城,但不断砍伐周遭树木,显是在制作攻城器械。
沈放和萧平安两人左右无事,看护之余,也不外出,都是盘膝炼气。萧平安体内残余真气已不足半数,舒经透穴也是越来越难,但连日运功之下,仍又有一条经络眼看可归入府。
沈放也自用功,但正如寄幽怀所说,他这白马经过了破障关,修炼速度陡降。虽仍比寻常内功快出许多,但已无导息境那股势如破竹之势。难免有些失望,但随即又是哑然失笑。自己一年之前,尚且还是经脉废弛,如今却已是过了破障关,自己居然还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