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减压最早见于17世纪,一位名叫里奥拉纳斯的外科医生选择从正面切开心包。为此他不仅需要用小刀切开病人的皮肤,还需要给胸骨打孔,步骤异常繁琐。
但因为没有麻醉,手术过程很快就完成了。
结局如何已不可考,唯一明确的是给心脏减压的手术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即使出现了创伤更小的经皮穿刺术,切开减压也能以心包压塞最后处理手段的姿态,出现在外科治疗的项目之中。
甚至在20世纪早期,心包切开引流因为视野暴露全面等问题,安全性要高于经皮盲穿的心包穿刺。这种情况直到影像学崛起,并成为外科重要支撑后才得以改善。
但如此有效的心包切开引流术并不是常规手术,真正愿意做这个手术的外科医生非常少。
主要原因为两点。
第一点在于极少人了解的外伤时血液的凝固机制。
血液经心脏破口外溢到心包腔内,立刻就会启动凝血程序,不需要太久就能形成一团凝固的血凝块。而对于这一过程的发现和确定,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从1842年发现血小板后,生理学家们前赴后继用了百年时间陆续发现纤维蛋白、纤维蛋白原、凝血酶、凝血酶原【1】
医学是一个由多种知识堆积而成的学科,看似内外科之间有很大的差别,但任何一个分支的发展都受限于整体知识的发展水平。
1866年的奥地利自然没人理解血液为什么会凝固,也没人知道血液什么时候会凝固。能了解症状并诊断心包积液的医生虽然有,但数量极为有限,而敢于在诊断之后执行穿刺手术的人就更少了。
如果在穿刺之后发现没能回抽出血液,那所有人都会选择放弃。
他们会像刚才那些外科医生那样质疑自己的判断,以为伤员并没有出现心包压塞。即使诊断明确,他们也会质疑自己的穿刺技术,认为没能穿刺出血液是刺入的位置不对。
第二点在于心脏手术的禁忌性。
就算再权威的外科医生都得承认,心脏外伤存活的可能性非常小。即使勉强给心脏做了手术,也会引发一系列问题,比如术中大出血和难以预防的术后严重并发症。
而术后的出血本身也有可能形成新的心包积液,让手术成为无用功。
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给心包做切开手术被认为是一件愚蠢的选择,这种主流看法左右着外科医生的决定。卡维现在都不需要回维也纳,手术室里就能听到类似的反对声音。
“你要给心包做引流?这真的合适么?”
“心脏可不是腹腔,切开心包会带来难以预估的风险。”
这些还只是小打小闹,真正让卡维觉得麻烦的还是比尔罗特。
这位虔诚的奥地利天主教徒就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室一样,对心脏有着极其特殊的信仰:“心脏是人的灵魂居所,在心脏上动手术室对外科艺术的亵渎!”
卡维:???
“我不是第一个切开心包腔的外科医生。从16-17世纪开始,就已经陆续有医生这么干过了。”卡维站在手术台边,一边确认生命体征一边寻找手术切口位置,“亵渎就亵渎吧,只要伤员能活下去就行。”
“不!你不懂!”比尔罗特劝道,“那些企图在心脏上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最后都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你可以去翻翻医学史,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能留下名字。”
“我对能不能留下名字没兴趣。”卡维说道,“手术有迹可循,并且对伤员有益,我自然要试一试!”
比尔罗特长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要是放在四个月前,他或许还能用外科学院副院长的身份和对外科手术的自信,和卡维据理力争,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底气,只能站在一旁直摇头。
他的退却并没有改变周围医生的态度,在比尔罗特的带头下,其他反对声音渐起。不过他们并没有从玄学角度考虑,而是站在了更为理性的角度思考问题:
“即使有迹可循也非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