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捂着鼻子敲门进了房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位和伊格纳茨同岁但早已发了福的法医:“我是市立总医院外科病房助理,受伊格纳茨老师的委托,来这里找穆齐尔老师。”
穆齐尔上下打量着卡维,把人迎了进来。
当半夜2点,安德烈的尸体被人送进这儿的时候,穆齐尔就已经想到了伊格纳茨的反应。他知道自己的老朋友有多渴望尸体,但却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打算亲自过来。
穆齐尔坐回到办公桌边,无视四周刺鼻的气味,把一整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倒进了嘴里:“他人呢?”
“尸体刚送到,老师应该在忙吧。”
“在忙......”
穆齐尔放下咖啡杯,翘起二郎腿,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斗。将袋子里揉松的烟草装入斗中,压平,慢火,冷抽,烟雾经呼吸喷吐而出,整个过程都透露出一种只属于老欧洲人的优雅。
时间对卡维有利,他就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吱声,只是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说一声:吸烟有害健康【1】。
待烟过三巡,穆齐尔总算回过了味儿,忽然问道:“他让你来干嘛?”
“哦,听说昨晚又送来了一具尸体。”卡维拍了拍口袋,笑着说道,“医院最近非常缺尸体,老师想一起拿走。”
“行啊。”穆齐尔早想好了这件事儿,两小时前,趁着领导刚上班那会儿就把申请报告打上去了,“尸体就在前面的床板上躺着,60克朗就可以拿走。”
卡维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了眼,马上回过头说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你要看?”穆齐尔点点头,“行,自己去看吧。”
安德烈和罗莎一样,都被装在一个淡黄色的亚麻布袋里,冬天的冷空气和多瑙河冰凉的河水让他的尸体还没有完全硬化,袋子上的停尸牌里写着和罗莎同款的内容:【意外】。
拉开布袋,卡维再次确认了他的身份,眼前这张毫无血色的肥脸就是自己的房东,安德烈·埃德蒙。
他彻底松了口气,开始履行自己助手的职责。
伊格纳茨花钱大手大脚没关系,但他作为助手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考虑到解剖,尸体的价位应该与其完整程度直接相关。
如果是其他案子,穆齐尔没可能管卖价,为给出正确死因,每具尸体都得做解剖,能卖的很少。只是这次的安德烈被点名冷处理,解剖与否和结果没任何关系,所以他也就懒得动刀了。
在卡维看来,安德烈要真是被人用重物狠砸后脑一击毙命,那确实值60克朗。可事实上他的四肢、胸腹部、背部都有受伤的痕迹,血瘀和伤口都非常明显。
靠着骨擦感【2】,四条手脚断了得有七八处,肋骨断了多少不好判断,整个胸廓就像冰激淋软化后的外层巧克力脆壳,一看就让卡维想到了一个词:
胸廓碎裂伤【3】。
这是只有严重钝性外伤才会出现的情况,结合四肢和脑袋的情况,实在和维特所说的失足跌倒相去甚远。如果硬说他是跌倒致死,恐怕得从山上跌下来,并且和沿途碎石做一番亲密接触才会达到这种效果。
“20克朗。”
这是卡维给的报价,一刀直接砍在了穆齐尔的腰子上,砍得他把一大口烟全吸进了肺里,忍不住呛咳起来:“咳咳咳,你刚才,咳咳,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具尸体只值20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