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看吴子章怒形于色,遂走到吴子章身前,笑道:“子章兄何必动怒。我与子章相交多年,深知子章学识渊博,功底深厚,非寻常人所能及。但此次王勃的《滕王阁序》的确比子章兄的《滕王之阁冠天下》略胜一筹。”
吴子章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骆宾王一捋颌下的胡须,呵呵笑了几声,说道:“孟学士适才讲这王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夫觉得此言差矣。阎大人出榜为滕王阁求文之事早传遍大江南北,那王勃到滕王阁献文有何不可?”
卢照邻和骆宾王本是吴子章请来的,不想二人反向着王勃说话,吴子章越想越气刚要开口,骆宾王接着说道:“孟学士跟照邻是至交,便是我骆临海的朋友。朋友间推心置腹,若有言语冒犯之处,孟学士还请见谅。”骆宾王顿了顿继续说道:“照邻讲的是公道话,孟学士的《滕王之阁冠天下》端的是一篇好文章,又得照邻润色修饰,绝对称得上文中的精品!只是王勃的《滕王阁序》实在是震古烁今,两下相较,高低立判。”
吴子章仍是忿忿不平,卢照邻轻拍他的肩头,笑道:“子章,大丈夫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拿得起,放得下。不如王勃的《滕王阁序》又不是什么丢人的脸,你何必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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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章毕竟饱读圣贤之书,通情达理,并非胡搅蛮缠之辈,只是心有不甘才一时失态。其实他对王勃的才华同样暗暗钦佩,此刻听卢照邻之言慢慢平静下来,但终觉一口恶气压在胸口一时半刻难以驱散,只得把头扭向旁边,再不做声。
几人各想心事,室内又是一片沉寂。骆宾王年龄最大却最是急公好义,现下又被王勃折服,认准了《滕王阁序》为冠,便打破沉默对阎伯屿朗声说道:“这次阎大人张榜求文引天下才子各显本领,依我看王勃所作的《滕王阁序》瑰丽绝特,词句捭阖间尽显山川锦绣与感叹时运不济的苍凉,真乃千古名章,理应独占魁首!不知阎大人意下如何?”
阎伯屿的眼神自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心内百味杂陈。原以为替自己的女婿寻到一个立身扬名,誉满天下的机缘,怎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王勃抢了功名。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滕王阁序》确实是神作,即便和屈原、司马相如、贾谊、曹植等传奇人物的文章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这使阎伯屿不知如何取舍,好生为难。
卢照邻看阎伯屿的神情已猜透他的心思,说道:“阎大人,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阎伯屿说道:“卢先生有话尽管直说。”
卢照邻上前一步,说道:“阎大人您是知道的,我与子章是多年的好友,情同手足,此次到洪州亦是相助子章而来。《孟子离娄上》有言: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卢某不敢有违圣人之教,因顾私情说昧心之语。王勃所作的《滕王阁序》真乃千古第一,倘若连这样的文章都不能入阎大人法眼,那……那……”
吴子章人称孟学士,平生最尊崇孟子,于《孟子》一书早已倒背如流,听卢照邻提及孟子,心头巨震。
骆宾王也说道:“文以楼而耀眼,楼以文而传名。滕王阁再壮观华美终究不过是一座楼,天长日久难免破败损毁,百年之后这里不过是残垣断壁,瓦砾成堆。但这篇《滕王阁序》却能流传千古,历久弥新。我敢打赌,将来之人会因为王勃的《滕王阁序》才知道曾有一座滕王阁矗立在赣江之滨,也会记得阎大人的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