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三局两胜
宗济虽击倒沃尔夫冈,但他本受内伤又不顾一切全力出击,此时经脉皆损,只觉天旋地转,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突然间他喉头微甜,连着几口鲜血喷在地上。宗济按住胸口,眼前一黑险些摔倒。从大雄宝殿里忙走出三人,其中两名年轻僧侣奔至宗济身旁,一人扶住一边,将宗济搀回殿内。另一人是一位六旬的老僧,老僧颌下无须,身材中等,斜披着一件大红色的袈裟,尽管生的慈眉善目,举止和蔼,却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老僧举目环顾殿外群魔,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这场比试可是我少林胜了?”声音不大,但在场之人个个听得清清楚楚,显是内功已臻化境。
汤予不识得老僧,可凭这份气度和功力猜想,他应该就是少林寺现任方丈,武林十大名人之一“谦僧”宗凡。宗凡话音刚落,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个子不高,体态微胖,穿着一件白色的印花长袍,鼻梁高挺,眼窝深陷,黄褐色的卷发上带着一顶又长又圆的尖帽,脖颈处的银色项链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项链的下端挂着一枚黑黝黝的十字架。那人瞄了瞄奄奄一息的沃尔夫冈,一摆手打身后闪出几名大汉各拎着沃尔夫冈一只手脚把他拖了下去,然后腔调怪异的朝宗凡说道:“不错,这局是少林寺胜了,可你不要忘了我们立下的赌约,三局两胜才是最后的赢家。”
宗凡点了点头,那人又说道:“少林寺侥幸赢了第一局,然而接下来的较量肯定会输。我十分清楚老和尚你的用意,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我奉劝你还是乖乖的把宝贝交出来。在此,我马吉达以上帝的名义起誓,只要你交出宝贝,我便下令绝不再伤害你寺中僧人,并且立即撤出少林寺。”
汤予闻言暗暗吃了一惊,他对景教知之甚少,于灵应峰上才第一次遇见景教教徒,也是头一次听到马吉达之名。从衣着上汤予早看出此人和拘魂使者一样同是西方景教中人,可没想到的是,他就是景教大法师马吉达。更让汤予惊讶的是,少林寺乃武林圣地,玄门正宗,寺中高手如云,这景教和马吉达到底有什么本事,竟把少林逼至如此境地?
宗凡面色沉稳,说道:“既然立下赌约便当践约而行,岂可半途而废。胜负尚未知晓,马吉达大法师不必心急,如果少林输了,我自会交出大法师所想之物。只是还望大法师重信守诺,言出必行。”
马吉达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道:“好,我定要你心服口服。今天我不仅要证明世上只有一位神,就是万能的上帝,而且我还要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汉人引以为傲的武学和我们景教比起来不过是雕虫小技,微不足道。”
宗凡不置可否,说道:“第一局比试拳脚,第二局比试兵刃,有一方兵刃离手或是受伤,便判定为负。”宗凡说完一回身朝大雄宝殿内说道:“阿弥陀佛,今少林有难,还望宗悔师弟施展所学,降妖除魔,不负我佛,救我少林!”
殿内有人大声说道:“师兄放心,少林建寺近二百余载,历无数劫难依旧巍然不倒,岂是眼前这些魑魅魍魉,牛鬼蛇神所能撼动!”一名和尚边说边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禅杖来至殿外。
这和尚五十六七岁年轻,颌下一篷密须黑白斑驳,个子不高却甚是精壮,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僧裤,赤裸着上身,岩石般结实的肌肉棱角分明。他手中的禅杖和他差不多高,浑铁打造,两头有刃,一头为新月牙形,月弯处有四个小孔,分穿四个铁环,另一头形如倒挂之钟,长约七寸,锋利如刀。
精壮和尚威风凛凛的把禅杖往地上一撂,虎目圆睁,吼道:“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先是在井里投毒,后又趁夜偷袭少林,真是卑鄙至极!佛爷现在就一一超度你们,哪个先来领死?”讲话之声震耳欲聋,仿似半空中打了个霹雷。
汤予听人讲过少林寺菩提院首座宗悔大师善使禅杖,一套降魔杖法世间难逢敌手。方才闻宗凡提及宗悔之名,又见他独自面对群魔毫无惧色,气宇轩昂,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敬重之情。
马吉达冷笑几声,撤了两步,从他身后“嗖”的掠出一条白影挺剑直刺宗悔。宗悔提起禅杖向外一拨,说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人并不答话,连刺数剑。汤予在树上瞧得仔细,就看此人脸上系着一块白巾遮住面容,身材纤细,也穿着一件印花的白色长袍,只是头上无帽,头发盘成发髻用一方雪白的幞头包好。他所用的剑颇为古怪,和中土各门各派的剑都不相同,剑柄有大大的护手,剑身奇窄,最宽处仅有一节指头粗细,却较普通的剑长出许多,握在手中便如一根柳条相仿。而他的剑法更是独特,连汤予这样使剑的行家都是平生仅见。中土的剑术讲究身紧游龙,去形留意,剑随心走,人剑合一,用剑的手法不外乎劈、刺、扎、砍、格、挡。但此人的剑法却兼具鞭法的抽、抡、甩、抹,又有判官笔的点、撩、截、断,施展起来好像黄蜂尾后的毒针又迅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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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宗悔同白袍人已斗了二十余个回合,两人互有攻守,一时难分高下。宗悔边战边暗暗称奇。他的浑铁禅杖重七十七斤,一杖打出即便千百斤的巨石也会被击得碎裂,瞧白袍人的细剑想来超不过三斤,但也不知那剑是用什么材质制成,柔中带刚,韧性十足,禅杖每每和剑相交,细剑都只不过稍稍弯曲,把禅杖的巨力卸于无形。
宗悔十二岁拜入少林,浸淫武道四十余载,对敌经验甚是丰富。二人再斗了十几个回合,他已探明这白袍人虽剑术迅疾,身法灵便,可功力修为尚浅并非自己对手。宗悔外表粗犷豪迈却是粗中有细之人,此刻成竹在胸不似刚交手时那般着急,见招拆招,伺机而动,直把禅杖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白袍人一连攻了五剑都被宗悔轻易避过,他见宗悔不慌不忙反倒着起急来。这次景教伙同魔教联手偷袭少林本已大获全胜,只是马吉达欲得奇宝才与宗凡订立赌约。白袍人心知第一局沃尔夫冈负于宗济,倘若自己再负宗悔己方便是输了。而且尽管少林濒临绝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地乃是中土毕竟不是大漠,只怕夜长梦多情况有变,所以他狠下心来全攻不守,又是“唰、唰、唰”连刺数剑,每剑都是致人死地的辛辣招式。白袍人的剑细且轻,但刺出时夹带劲风,又狠又准。宗悔气定神闲,禅杖挥摆向外横格,七十七斤重的浑铁禅杖在他手中好似孩童耍玩木棍般轻松。
高手相斗,后着绵绵而至。白袍人提剑上撩,挥剑反削宗悔握杖之手。宗悔左手松开右手持杖,后退一步闪开来剑,随即抢前两步,禅杖单手平举以新月刃横推白袍人咽喉。白袍人身体如柳枝一样柔软,腿胯不移,向后平仰,禅杖贴身而过。
两人迭遇险招,可均以巧妙身法解开。此时天近晌午,烈日当空。白袍人知道单凭招数无法胜得宗悔,他心思一动脚步急走,背东面西,握剑单指,上身微弓,摆出一副进攻的姿势,突的朝上蹦起两丈多高。宗悔逆光而立,稍一仰头阳光刺眼,双目顿时不能视物,不禁闭上眼睛。便在这时,白袍人双腿用力向前冲来,一剑刺向宗悔胸口。宗悔睁开双睛,就瞧一团白影在阳光照射下闪着白光欺身而至。他忙使粘字决挺禅杖贴住细剑。不料白袍人顺势将剑下滑,剑尖割破宗悔僧裤,在大腿上划出一道伤口,鲜血迸流。
宗悔“啊”的一声惊呼,他一招不慎业已带伤。刚才宗凡有言在先,兵器脱手或是负伤便判定为负。宗悔腿上挨了一剑,尽管无大碍终是有伤在先,理应认输。可此战关乎少林存亡,宗悔岂能轻易言败?他自知理亏再没了先前的镇定,恨不得一下子毙对方于杖下,也不管腿上伤势,猛抡禅杖砸向白袍人头顶。白袍人看杖势沉重不敢硬接,脚尖点地向后撤了一大步。宗悔一声大吼,“降魔杖法”借着怒气使将出来,端的是威力惊人。大雄宝殿前乌光乍起,矫若飞龙。禅杖过处,刮卷阵阵狂风,吹得众人不住后退。降魔杖法是达摩祖师所创的九大佛门护法神功之一,共有一百零八路,每一杖打下都俱万钧之力,至猛至刚,无与伦比。可此杖法最是损耗内家真气,非到生死关头决不能轻易使用,故而宗悔直到此时才倾力施展。
白袍人左蹿右跳,来回躲闪,像灵蛇般四处游走。禅杖数次险险扫到他,皆被白袍人用灵诡的身法避过,并且无论他如何移动,始终背朝东方,占据有利地势。
宗悔连使绝招却接连无功而返,心内焦急,顾不上损耗真气之事,只把手中的禅杖越舞越快,杖上的劲道也越来越重。白袍人功力本就不及宗悔,起先还可应付自如,到了后来渐觉自己宛如置身于汪洋大海,滔天的巨浪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那边宗悔又是一声低吼,右手急抡禅杖。白袍人侧身让过却被杖上的劲风带得向左迈了一步。宗悔接着将禅杖交到左手,单臂又向右急抡。白袍人身形不稳,躬身缩腰,低头避开,模样颇为狼狈。宗悔抢前两步,双手握住杖身自下而上猛的一掀。此招名曰“鲲鹏展翅”,是降魔杖法里一记利用杖上劲风伤敌的招式,又名“三叠浪”。饶是白袍人反应迅捷,挺身仰首避开禅杖,但禅杖的力量猛烈至极,竟把白袍人面上的白巾吹得飘向空中,露出一张绝美的脸孔。